当崔姨娘温柔慈爱地牵握起春恩的手时,她感到一阵晕眩,后脑杓也一阵一阵地灼热、刺痛起来,紧接着脑海中浮现了一些画面。
崔姨娘给了她一包药材,细细地叮嘱,“这里头是十天份的药,每天给他喝一盅便可。”
他?是指霍晓涛吧,她先前想起贺春恩温柔喂着霍晓涛喝下汤药的事。
那些汤药是崔姨娘她的吗?这么说来,霍晓涛是喝了崔姨娘给的这些药才得以痊愈的?崔姨娘虽不是霍晓涛的亲娘,却也是对他十分用心呢。
“春恩?”见她出了神,崔姨娘疑惑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春恩回过神,摇头一笑,“我没事,只是突然有点头晕。”
崔姨娘眼底漾着笑意,“你先前伤了头,许是落下病根了吧,改明儿我让人给你送几服安神补脑的药。”
“妾身先谢过崔姨娘。”
“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歇着吧,”崔姨娘说:“如今翠堤跟珠落怕是歇下了,你明早再来。”
她点头答应,“是,那我先告退了。”
崔姨娘颔首微笑,“去吧。”
春恩旋身,领着小茉走了。
崔姨娘面带笑意地目送她离开,直到见不着她的身影,笑意倏地自她脸上消失,她转头,目光冷厉地射向霍碧山,沉声道:“福瓶,三喜,你们先退下。”
福瓶跟三喜答应一声,立刻退到听不见他们母子交谈的地方。
“姨娘,为什么……”
“你住口。”崔姨娘怒视着他,尽管福瓶跟三喜已经退开,她还是刻意压低声音,“瞧你这出息,断头台在那等着你,你还自个儿洗净了脖子往刀口上搁?”
“姨娘,您这话是……”
“你大哥还是从前的霍晓涛吗?”她神情严肃,“这一年来,我要你小心行事,安分守己,怕的就是东窗事发。”
“姨娘,我……”霍碧山讷讷地道:“我只是怕她接近翠堤是有其他目的,她先前是如何威胁我们的,姨娘没忘吧?”
“我自然是没忘,”崔姨娘神色严然,“舒眉说你大哥曾两度深夜造访遇月小筑,这事太不寻常。”
霍碧山一怔,“大哥他……”
“自他病愈,便将贺春恩母子俩驱至遇月小筑,这一年多来不曾闻问、就连她先前摔下楼后他都没去看她一眼,可如今却两度在深夜前去遇月小筑,实在可疑。”崔姨娘继续道:“贺春恩伤后,仿佛变了个人,就像一年多前的你大哥一样……”
“姨娘,您担心什么?”
“我也不知道该担心什么。”她难掩内心的不安及疑虑,“你大哥清醒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贺春恩驱出承明院,当时我便担心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在那之后,他除了致力于扩充天羽织在盛京、京城及各地的版图,对内倒不曾有过什么动作,要不是贺春恩把咱们逼急了,我也不会……”她警觉地没把话说下去,尽管周遭并无他人。
“姨娘,贺春恩真的失忆了吗?”霍碧山满脸怀疑,“我怕她是佯装失忆接近翠堤。”
“看着倒不像有假,舒眉待在她身边,大大小小的事都躲不了她的眼睛,我比较怀疑的是,你大哥如今突然接近了她会是……”
“这个我倒认为姨娘不必担心。”霍碧山打断她,一派轻松地道。
崔姨娘微顿,“此话怎说?”
“大哥终归是个男人,兴许是因为她跟以前不同,令他感到好奇跟新鲜吧。”
闻言,崔姨娘也觉有点道理,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虽说眼下风平浪静,可面对难以捉摸的霍晓涛,她觉得还是警醒一点为上策。
“总之凡事看着办,你别在这时候给为娘的添堵,也莫再去招惹那女人。”说着,她不忘再叨念他一句,“还有,喝酒误事,少喝一点。”
“明白了,姨娘。”霍碧山讷讷地答应一声,“儿子会小心的。”
崔姨娘没再多说什么,跟福瓶使了个眼色。
福瓶见着,立刻小步地赶了过来,跟在她身后离开了向阳院。
第四章 为儿教育起争执(1)
翌日上午,春恩便带着苏翠堤退回的孕服前往向阳院。
这回,崔姨娘也在,有她这身为当家主母的婆母做主,苏翠堤安心接受春恩的心意,崔姨娘也告诉春恩,往后尽管往向阳院来无妨,一家人就是要和和乐乐。
稍晚,照云院差人来传,要春恩带着子琮前去见霍家老爷。
春恩带着子琮去了照云院,发现花厅里有客人。
见春恩带着子琮来了,霍腾溪漾开慈爱笑颜,对着子琮招招手,“子琮,来。”
春恩松开手,跟子琮使了个眼色,他便快步地走向霍腾溪。
霍腾溪一把拉着子琮的手,对着客人说道:“买夫子,这便是我霍家独苗儿霍子琮。”
满头白发,又蓄着白胡,一副仙风道骨般的买夫子细细地端详着子琮,“小少爷看来聪明伶俐,将来一定不得了。”
“买夫子过夸了,这孩子调皮得很。”听了买夫子的夸赞,霏腾溪尽管得意,却还是谦逊地道:“以后还盼买夫子能严加教导。”
听着他们的对话,春恩明白了一件事,霍腾溪要聘请眼前这位买夫子至府中为子琮授业,也就是说,这位仙人般的老爷爷将是子琮的家教。
瞥见春恩一脸惊疑,霍腾溪笑道:“春恩,这位是买夫子。”
买夫子转过头来看着她,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她恭谨地一福礼,“妾身贺春恩见过买夫子……”
买夫子微顿,没直接响应她,而是转向霍腾溪问道:“这位是……”
“春恩是子琮的生母,是我儿霍晓涛的妾室。”
“噢。”买夫子知道她是妾室,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再没多看她一眼。
呵,看来九成九是个迂腐封建的老学究。天啊,子琮在这种老学究的教导下会成什么样啊?
霍腾溪一脸欢悦欣喜,“春恩,买夫子可是前朝探花,饱读诗书,学富五车,让他来为子琮授课是再合适不过了。”
“霍老爷过奖,老夫愧不敢当。”买夫子一揖,“承蒙霍老爷抬爱,老夫才有幸为小少爷传道授业解惑。”听着他们两人你捧我,我捧你的对话,春恩头皮一阵发麻。
子琮自出生便养在霍府中,因是霍府目前的独苗,故而人人娇宠着、惯着、让着,早已将他养刁,虽说现在有她严格地矫正教导,可有时从旁观察还是能发现他有一些不好的习气。
在这府中,除了珠落,再没有其他年龄相仿或是稍长于他的孩子,因此他并没有可以一起读书玩耍、互相学习的对象。
这位买夫子年纪一把了,虽是学富五车,学识渊博,但哪来的体力对付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而且会读书、能考取功名,也不见得就是一个专业的教育者。
再说,买夫子来到府中授业,恐将因为子琮是霍家长子长孙而多有顾忌,不敢训诫,子琮若是犯错却无人指正,长久下来将会养成不可一世、我行我素的坏习气,而这是她所不愿看见的。
她认为孩子应该社会化,应该多接触外面的人,让他拥有合群、理解别人、体贴别人的能力,只是她人微言轻,这事由不得她做主,她得把大魔王请出来。
“老爷,妾身有一事要说。”春恩道。
霍腾溪问:“怎么?”
“昨儿大爷到小筑去,也提了这事。”她说:“大爷意欲将子琮送至府外的学堂学习,似乎也已觅得合意的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