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姨娘?”舒眉一脸惊疑的望着她,“您怎么了?您……”说着,她指着自己的眼角,暗示她。
春恩回神,伸手一摸,竟发现自己眼角泛泪,她猛抽一口气,抹去眼角的泪水,故作轻松状,“没什么,只是想到自己捡回一命就觉得很庆幸。”
舒眉闻言一笑,可不知想起什么,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春姨娘,您……真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无奈地点点头,“是呀,大多都忘了,这一撞可撞得不轻。”
舒眉若有所思地道:“大夫说春姨娘伤了脑,可能会丧失记忆,看来不假……”
“也许我只是暂时丧失记忆,会慢慢想起来的。”她乐观地说。
舒眉望着她,微笑不语,继续喂她吃粥。
霍府的厨子真不是盖的,这益脑开窍粥听着明明是药膳,可吃进嘴里却一点都感觉不出半点药味,还清爽甘美,十分顺口。
吃了半碗,外头传来声音,是小茉带着子琮回来了。
穿着一袭蓝缎竹纹小袍的子琮蹦蹦跳跳地进来,见她已能起身喝粥,立刻朝她奔了过来。
“姨娘,您醒来了!”他手脚俐落地爬上床,伸出手便要抱她。
“小少爷……”跟在他身后的小茉一把拉住他,“春姨娘现在晃不得,您轻点。”
子琮气呼呼地瞪着小茉,“不要拉我,臭小茉、臭肥猪!”
听见子琮这么对小茉说话,春恩秀眉一拧,语调一沉,“子琮。”
从没听过她这般严厉的声音,子琮不由得一怔,“姨娘?”
“跟小茉道歉。”春恩神情严肃地直视着他。
不只子琮愣住,小茉跟舒眉也呆了,狐疑地看着她,因为她向来宠溺子琮,总是由着他胡搅蛮缠,出言不逊,从不见她如此严厉过,再说了,先叫小茉肥猪的也是她呢!
“快跟小茉道歉。”她态度强硬。
子琮皱着小脸,一脸倔强委屈的表情,“我不要。”
“不道歉就去面壁思过。”她指着墙角,“等你愿意道歉才能离开。”
子琮从没让娘亲这般训斥惩罚过,哇地一声便哭了起来。
见状,小茉急急替他求情,“春姨娘,算了,小少爷他……”
春恩眼珠子一瞪,声音虽虚弱却强势地道:“我教孩子呢。”
小茉跟舒眉看着突然变得如此明理又严厉的她,还真是不习惯。
“我不要道歉,姨娘……姨娘也叫小茉肥猪的,为什么子琮要道歉?”子琮不服气又不甘心地哭嚷着。
闻言,春恩这才知道自己是“始作俑者”,没给孩子做好身教言教的罪人。虽说错不是她犯的,可如今她宿了贺春恩的身子,过去种种她都得概括承受。
“你过来。”春恩语气稍稍缓和。
子琮抽抽噎噎地走到床边,小脸委屈得很。
春恩拉着他的手,目光澄定地直视他,“子琮,是姨娘错了,姨娘不该叫小茉肥猪,不该无礼,不该羞辱别人,咱们做人得有礼貌,得尊重别人,知道吗?”
闻言,子琮似懂非懂地望着她。
至于一旁的小茉跟舒眉听了,则是又惊讶得互看一眼。
“姨娘先跟小茉道歉,然后你也跟小茉道歉,行吗?”她问。
子琮听着,迟疑了一下,然后讷讷地点了头。
春恩抬头望向小茉,衷心地、诚意地道:“小茉,对不起,我再也不会那么无礼了。”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道歉,小茉一时也慌了,“春姨娘,您、您这是……”
“你可以原谅我吗?”她问。
“那是当然,我……”小茉不知所措。
“谢谢你愿意给我改过的机会。”春恩向她道歉及道谢后,立刻转向子琮,“子琮,姨娘已经跟小茉道歉并得到她的谅解,该你了。”
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母亲向小茉道歉,子琮没再撒泼耍赖,他转过头看着小茉,用童稚的声音老老实实地道:“小茉,对不起。”
“没关系的,小少爷……”小茉一脸尴尬。
“子琮真乖。”春恩摸摸他的头,“我们一起改过,好吗?”
子琮点点头,看着春恩那温柔脸庞及和蔼的目光,露出浅浅的笑意。
“姨娘。”他歪着脸,眼底有着不安及忧心,“您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什么时候才能带子琮去花园玩?”
“快了,姨娘会尽快好起来的。”她想,子琮虽顽劣,但终究只是个四岁孩子,看见平时健康的母亲忽然卧床不起,心里一定很害怕吧?
“姨娘,方才子琮去给祖父请安时,看见爹了,我请爹来探望娘,可是爹说他很忙。”
此话一出,春恩这才想起从她醒来至今,丈夫霍晓涛都没来过呢!
真是奇怪,一个他曾经专宠过、又为他生了儿子的女人受了重伤,他却用一句“我很忙”便打发了,这夫妻俩是有什么误会还是仇怨?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话说回来,他们夫妻俩感情失和也好,要是他们感情融洽,如胶似漆,她才真的头大。
应付一个四岁孩子跟一群不熟悉的家人已经够麻烦了,若还要应付一个完全没有感情基础、却要跟他恩恩爱爱的男人,她肯定会疯掉。
躺了一个月,春恩的身子慢慢养好,也能在小筑里走动。
因为重伤之故,霍腾溪允她早上不必过去请安,如今已恢复八、九分,也该到照云院去露露脸了。
一早梳洗过后,她便带着子琮前往照云院请早。
她到时,刚巧霍碧山跟妻女已请安完毕,正要离开,可见着她,霍碧山整个人警戒起来,脸上虽然没太多表情,身体却向她说明了一切。
至于苏翠堤,之前随崔姨娘来的时候都站在崔姨娘身后不说话,如今正面碰上,竟立刻低侧过脸,一脸顾忌。
这贺春恩从前在府里是个什么样的人?讨厌鬼,还是横着走的女恶霸?难不成是因为霍晓涛专宠她,她又母凭子贵,所以在这偌大的霍府之中为所欲为?是因为这样,霍晓涛才将她驱出承明院的吗?
可据小茉说,在霍晓涛大病初愈之前,对她是十分宠溺的,怎么一场大病后,他对她便无法容忍了?
看来,她得花不少功夫才能将“贺春恩”这个人洗白呢。
“二爷,二太太早。”伸手不打笑脸人,纵使她从前有再多的不是,如今先释出善意就对了。
霍碧山置若罔闻,迈着大步便走开,他身后的苏翠堤紧紧拉着珠落的手,畏畏缩缩地跟春恩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跟上丈夫的脚步。
春恩没搁在心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必是从前做了太多“顾人怨”的事了。
“老爷,春姨娘跟小少爷来了。”一名管事见着他们,立刻往里头通报。
她带着子琮进入花厅时,正要准备用早膳的霍腾溪搁下了手里的筷子。
“老爷、崔姨娘,妾身来跟您们请安了。”春恩领着子琮恭谨请安。
霍腾溪看着一个月没见的贺春恩微微一怔,她还是他所熟悉的她,可这么端详着,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不一样了……
“春恩,怎么不在遇月小筑多休息一些时日?”霍腾溪说着,跟子琮招了招手。
见状,子琮立刻朝爷爷靠了过去。
霍腾溪将他揽着,塞了两颗糖球给他。
子琮一喜,马上塞了一颗到嘴里,一脸满足。
“是呀,春恩,你伤得那么重,流了那么多血,大夫说你至少得好好静养三个月。”崔姨娘取笑道:“怎么?闲不住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