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毒害霍晓涛的凶手就在府里、就在眼前,但他没有实证,唯一的人证是贺春恩,然而她……失忆了。
“晓涛,经过这次教训,姨娘相信碧山再也不敢贪杯了,可否请你看在姨娘的脸面上,饶他一次?”崔姨娘态度卑微。
“姨娘,若我不顾念着您,今早就向爹禀报此事了。”霍晓涛平心静气地说。
崔姨娘一听,作感激状,眼眶还泛着泪光,“姨娘真是太感谢你了。”说着,她用手绢压着眼角的泪水,哽咽道:“姨娘教子无方,才教出这么胡涂的儿子,说到底,都是我这个做亲娘的错。”
“昨晚……我也冲动了些。”霍晓涛说着,看向过了一天一夜,脸还是肿得跟猪头一样的霍碧山,他莫名感到疗愈。
要不是三喜及时赶到,他肯定会让霍碧山卧床三个月,但他也庆幸三喜及时赶来,没让他的失控演变成不可收拾的悲剧。
话说回来,他怎会姒此愤怒又痛心呢?他早就知道霍碧山跟贺春恩的事,不是吗?说到底,是因为他爱上了现在的贺春恩,才会从前明明无感,如今却痛彻心扉。
看着昨晚春恩的反应,他想她是记起来了,想起自己曾别恋着霍碧山,除了想起对霍碧山的爱恋,她还想起些什么吗?如果她恢复记忆,可愿意说出实情指证她心向往的人?
他想知道,甚至想当面质问她,但他现在没有勇气面对现实、面对她。
为此,他恼恨极了。
“姨娘,咱们是一家人,没有不能解开的心结跟误会,既然碧山是走错路、认错人,这事就算了。若他能因此把酒戒了,也算是好事。”霍晓涛淡淡地说着,脸上依没有太多可以让崔姨娘解读的情绪。
崔姨娘心中虽然焦虑,但听到这话,她脸上带出自责神情,感激地道:“你如此宽宏大量,姨娘心中感激,你放心,从今天起,姨娘会严加看管碧山,绝不让他再碰一滴酒。”
“甚好。”霍晓涛话锋一转,“不早了,姨娘赶紧回去歇着吧。”
“那好,我们也不打扰你休息了。”说完,崔姨娘便领着霍碧山离开承明院。
一离开,霍碧山便急问:“姨娘,您看他应该不知道什么吧?”
“我猜不出也看不透他的心思,不过我很确定一件事。”崔姨娘说。
“什么?”
她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他从前对贺春恩是宠,现在是爱,你以为他只字不提是为了谁?他是在保护她。你从今天开始皮绷紧点,别再生事,咱们得赶紧想好退路了。”
这几日,春恩面对着旁人时总是强颜欢笑,可独处时又忍不住伤心落泪。
她好想向霍晓涛解释,但她哪里有那个脸?虽说感情不忠之事是贺春恩犯的,可如今她就是贺春恩呀!
霍晓涛在她遗忘所有事之后,选择接纳“全新”的她,可那晚撞见霍碧山跟她搂搂抱抱,一定又勾起他那些愤怒又痛心的回忆了。
他是多么的爱着贺春恩才选择原谅,可如……
夜里,春恩辗转难眠,悔恨歉疚的眼泪一次又一次湿了枕头,她不知道该如何向霍晓涛解释,才能消弭他心中的怨恨及痛楚,告诉他,背叛他的贺春恩已经死了,如今在他面前的不是贺春恩。
不,宿了贺春恩的身,她就得概括承受贺春恩的一切,这是她的责任,也是宿命。
想起今天下学时,子琮问起几天不见的爹时,春恩差点就当着孩子的面落下泪来。
子琮好不容易跟爹亲近了,如今却因为她又……她觉得很对不起子琮。
为了自己,为了子琮,她应该提起勇气去找霍晓涛,她得让他知道,她如今一颗心是向着他的,没有别人,就算他赶她、骂她、奚落她,或是说些毁灭她人格、伤害她尊严的话,她也得去。
打定主意,春恩擦去眼泪,穿衣着履,离开遇月小筑前往承明院。
来到承明院,她探头一看,院里静悄悄地,好像谁都不在。
都这时间了,霍晓涛还没回府吗?正思忖着,忽听见乘着夜风而来的说话声,她往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庭院那头走来两个人,仔细一看,正是霍晓涛跟贞平。
“大爷,您走好。”贞平使出吃奶的力气扶着身架子大过他许多的霍晓涛,气喘吁吁的往承明院走。
霍晓涛醉了,他酒量不差,偏好白酒,每回应酬总是千杯不醉,即使有了醉意也依旧行止合宜,可今天,他却在自己的小宅子里喝得酩酊大醉。
贞平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敢拦他,只能等他喝得差不多了才用马车将他载回来。
“我没醉……”霍晓涛思绪迷迷糊糊,走路颠来倒去。
“大爷,您醉了,明天看您怎么跟老爷子请安,唉。”贞平咕哝着,然后一叹。
这时,他看见站在承明院外的春恩了,惊疑道:“咦,春姨娘?”
春恩看他十分吃力地扶着酒醉的霍晓涛,下意识地想上前帮忙,却忽然想起霍晓涛如今对她很厌恶,便又不敢贸然出手。
“怎么喝得这么醉?”她问。
“我也拦不住大爷啊,不给他喝,他会骂人的。”贞平一脸无辜委屈。
看他醉得可能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春恩这才放胆上前帮忙,与贞平一人一边架起霍晓涛,三人摇摇晃晃地进了承明院。
费劲地将霍晓涛扛回屋里,再往锦榻上一放后,春恩跟贞平两人都快虚脱了。
霍晓涛倒在榻上,脸色通红,双眼迷蒙地看着站在床边的春恩跟贞平。
他没反应,像是已经分不出谁是谁。
“是应酬吗?”她问贞平。
贞平摇头:“是借酒浇愁。”春恩听着,没有说话。
贞平继续道:“这几日,大爷都阴阳怪气的,我也不敢问。前几日,崔姨娘跟二爷来找他,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倒是看见了,二爷鼻青脸肿的,听向阳院的人说,是从酒楼的阶梯上滚下来的。”
闻言,春恩才知道,原来崔姨娘跟霍碧山来找过他呀!当下,她语带试探地道:“大爷可跟你说了什么?”
贞平摇头:“大爷什么都没说,只是常常神情忧郁,若有所思的样子。”
春恩看着醉倒在榻上的霍晓涛,内心感到歉疚及不舍,他心里一定很苦吧?
那天晚上,他那般失控地打了霍碧山,可事后却未在霍腾溪面前拆穿她跟霍碧山的事情,想必是担心这样的家丑会对霍腾溪造成打击。
“贞平,你去打点温水来。”她说。
“是。”贞平答应一声,旋身便走了出去。
春恩坐在床边,帮霍晓涛卸履脱袜,接着又趋前为他宽衣解带,脱掉那沾了尘土的外衫,在碰触到他的时候,又有些画面浮在脑海,她很快地甩脱了它们。
她已经找到方法甩脱这些扰人的记忆,虽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但总算能让她舒服一些。
她将不断地发出细碎呓语的霍晓涛安置妥当,坐在床边等着贞平。
不一会儿,贞平带着一盆热水回来了。
“放着,我来就好。”春恩道。
“这事怎能让春姨娘您……”贞平不敢把这侍候的事丢给春恩。
春恩笑叹道:“我是他的妾室,我来服侍他不是应当的吗?”
贞平微顿,本来是这样没错,但这阵子霍晓涛的情绪起伏太大,大得让他有点搞不懂了。之前看他三天两头往小筑去,平日里常不自觉地唇角上扬,一副如沐春风般的神情,可这几日总寒着脸,又自个儿在小宅子里独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