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玉佳摇头,“父亲说——”
程玥宁直接打断,“别听他的,自己大字不识一箩筐,却还要耽误你,到时我找他说去。”略顿了顿,又说:“想识字吗?”
席玉佳用力点头。
“阿林,把你的启蒙读物拿一本给佳佳。”
“好。”席泽林完全没有异议,很快便从书架上拿了本启蒙书递给堂妹。
“左右无事,我和佳佳在这里陪你练会字吧。”
席泽林点头答应。
于是姑侄三人一人独自在练字,另两人则一个手把手地教,一个认真地学着握笔和运笔,书房内气氛十分融洽。
过了不知道多久,席泽林一篇大字就要练完的时候,门外有人回禀,“伯爷,定国公府有帖子来。”
“拿进来。”席泽林放下手里的笔,在书案后正襟危坐,虽然年纪尚幼,但一府伯爷该有的仪态他是不会允许自己出错的。
进来的是先世子的心腹管事,如今的外院管事李路,程玥宁回伯府的第一夜就曾在四哥处见过他。
席泽林将帖子看了看,抬头看向姑姑,“定国公夫人请府里的女眷去赏兰花。”他心里很清楚,定国公府之所以跟安远伯府扯上关系,那是因为大姑姑的原因,凡有关定国公府的事他都要求先禀到他这里来。
程玥宁沉吟片刻,发出一声轻叹,道:“让你母亲准备准备吧,你二姑姑的年纪也到了,等出了孝刚好及笄,现在是应该跟各府走动相看起来了。”
席泽林没有问为什么大姑姑不操心自己,因为他知道大姑姑还有生母和继父在,她的婚事自有父母高堂作主。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大姑姑并没有留在京城的心思,若不是考虑到二姑姑的婚事,只怕定国公府这样的帖子,大姑姑根本就不会想让他答应下来。其他府的帖子,母亲应了大姑姑不去便不去了,但这定国公府的帖子,大姑姑即使不想去也得去的。
毕竟人家本来冲的就是大姑姑的面子,府里答应了大姑姑却不去,那就是安远伯府落定国公府的面子,这是万万不行的。
如今的安远伯府风雨飘摇,他这个当家伯爷太过弱小,根本禁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能跟定国公府拉上关系,这对伯府是有极大好处的。
为了伯府,为了他,大姑姑委屈自己做了许多的让步,可这一切府里的某些人却不知道,也看不明白,想想很是让人心寒。
“把帖子送进内院给母亲,让她派人回国公府信儿。”席泽林将帖子递给李路。
李路躬身接过,回了声是,“老奴告退。”向着屋里的三个主子施了一礼,他慢慢退了出去。
“阿林。”
“姑姑?”
程玥宁一边纠正席玉佳运笔的姿势,一边道:“你那个表舅,眼神带着轻浮,提醒你二姑姑离他远着些。看他年纪至少弱冠,便是没有成亲,屋里也必定有侍妾在,咱们伯府的姑娘就算是庶出,也不是他这样的能攀得上的。”
席泽林点头,刚才荣喜堂上的一切他也看在了眼中,对于表舅那种觊觎的目光他也甚为厌恶,更为厌恶的是表舅看到大姑姑时那轻视的神情。
轻视?他凭什么轻视大姑姑,就因为大姑姑不出众的相貌吗?
“对了,阿林。”程玥宁突然想起件事,抬头去看侄子。
席泽林疑惑地看过去。
“咱们伯府在城外是有庄子的吧。”
席泽林觉得自己有些心累,大姑姑果然什么都没放在心上,他只好说道:“之前分家时,大姑姑在城外还分了一座小庄子呢。”
“哦,这样啊。”程玥宁不好意思地笑笑,因为一直没把自己当成这府里的人,所以当时分家的单子她根本就没看。
如今的安远伯府虽然大家还都住在一起,但是实际上已经分家了,只等一出孝期就各自过活。只不过守孝期间的所有开支还是走伯府的公中,这也才有了之前席婵娟因为月例而吵闹的事。
“姑姑想去庄子上住?”
“嗯,府里来了客人,我不习惯,去庄子上住些日子。”
“哦。”
“既然我自已现在有庄子,就不问你了,我回去问桃红她们去,到时候就去那里待着。”
“姑姑,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正在练握笔、运笔的席玉佳带了点怯怯地问。
程玥宁伸手摸摸她的包包头,道:“好啊,正好跟我做伴儿。”
席玉佳甜甜地笑起来。
席泽林也想跟着去,可他知道这不合适,他就算只是根桩子,现在也得把这桩子竖在安远伯府里稳住众人。
程玥宁带着侄女陪侄子在书房又待了一会儿,然后就抱着小姑娘离开了。
被姑姑抱在怀里的席玉佳脸上是满满的笑意,姑侄两人走到垂花门前时,就看到了桃红柳绿两个大丫鬟,还有席玉佳的乳娘和两个小丫鬟等在那里。
内眷一般是不到外院去的,尤其是伯爷书房那样的地方,所以伺候的人只能等在垂花门前。
程玥宁一路将侄女抱回了自己的揽芳院,直把跟着的乳娘看得暗暗咋舌。
大姑娘的力气真大,竟然一路将姐儿抱回来还脸不红气不喘,没事人一样。
“桃红柳绿,把我的东西收拾收拾,过几天咱们去庄子上住去,哦,去分给我的那个庄子。”最后她补了一句。
“是,婢子这就去收拾。”
两姊妹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到了了然,姑娘这是避嫌,也是懒得跟无关紧要的人应酬,直接想避开。
对姑娘的决定,她们姊妹也是赞同的,这位亲家舅母此时不合时宜的来访,总是透着一些怪异,就算为了明年的考期,但都到年底了,这是要在亲戚家过年的打算?他们完全可以过了年再来的。
而且那是老夫人的娘家人,姑娘又跟府里的人其实没有那么亲近,姑娘打算置身事外没什么不对。
丫鬟们收拾东西,程玥宁就领着小侄女在院子里翻花绳、跳格子,把小侄女累得满头是汗,但脸上却都是笑容。
等到小姑娘玩累了,程玥宁让她擦了擦汗,然后又喂她喝了些温水,这才让乳娘把她带回去。
送走了小侄女,程玥宁对丫鬟道:“我往日写的字都拿出来烧了吧。”
听到她这样的话,桃红柳绿都怔了下,但还是听话照做,先去将放着那些字稿的箱子找了出来。
然后主仆三人抱了字稿围在院中,一张一张地投向铜盆,袅袅的轻烟缓缓升上空中飘散开来,不留丝毫痕迹。
烧完了那些字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婆子们过来收拾残局,那主仆三人却已经转身回了屋子。
对于姑娘好端端地在院子里烧字稿,院子里服侍的仆妇们心里也犯嘀咕,但只是狐疑一下并不会深究,反正她们姑娘总有她自己的道理。
晚饭是大厨房按时送来的,菜色很普通,在吃食上程玥宁不挑剔,也从不要求大厨房给自己开小灶,所以大蔚房一贯是采用这样不过不失的做法。
伯府里有小厨房的只有老安远伯的院子和席婵娟的院子,程玥宁这里是没有的,她进京后柳双凤也提议过给她的院子弄个小蔚房,但是被拒绝了。
桃红柳绿服侍着程玥宁吃过晚饭,饭后,程玥宁依旧拿了本诗集坐在灯烛下慢慢翻看。
翻了两页,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便转而问边上的人,“把分家时的清单给我找出来,我看看。”
“好的,姑娘。”桃红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