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瞪大眼,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声音。“你在开我玩笑吗?”
“我也希望是。”叹了口气,他说:“他醒来的那天,我趁着大伙都不在病房里,偷偷跟他说你很担心他,可因为老奶奶说你克夫,才坚持不让你见他。我以为他会生气大骂祁家人、妥善安排和你见面的机会,或要我带话给你,可他只是奇怪的回我:‘没头没脑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个‘她’是谁?老奶奶说谁克夫?’我见四下无人,放胆的说出你的名字,结果他却瞪我,然后问:‘谁是刘福?’……”他看祁勋丰不像在开玩笑,沉冷的眸子又回到孙宜苹死后、未遇到刘福前的样子。
刘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不记得我了”
他点了点头,“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的记忆停留在他还在美国,孙宜苹还是他秘书的那个时候。”
“那么、那么冯臻妍……”他一定把冯臻妍当成孙宜苹了……天!
“……他知道自己车祸后有些记忆不见了,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过医师建议太打击他的事情暂且别让他知道,观察些时候再说,所以,勋丰目前并不晓得孙宜苹早就死了,而冯臻妍目前的身分就是‘孙宜苹’。”
其实出事的当天,勇伯交给陈耀东一只牛皮纸袋,嘱附他一定要亲手交给祁勋丰。后来祁勋丰出了车祸,那个文件就一直躺在他的保险柜里头。
他是祁勋丰的亲信,只要是公事上的文件,即使没特别交代他仍可以看。可如果是私事,就一定要祁勋丰开口允许他才会看,这是他和祁勋丰的默契。只有在一种特殊状况下,他能不经允许地翻阅,那就是祁勋丰出了意外死亡,或身心无法自主时。
而截至目前为止,勇伯当初给的文件是什么,他并不知道内容。
刘福的心凉了。终于明白陈耀东为什么不让她去见祁勋丰。她是他的未婚妻,可他却忘了她,和“前女友”出双入对。
“你先不要伤心,我想勋丰丧失记忆只是暂时的。医师也说了,很多病人车祸或受到打击……一些原因丧失记忆,有的很快就复原了。”
“那有的呢?”
陈耀东沉默不语。有的终其一生也没想起过自己是谁,更遑论其他人了。
他本不想解释什么,毕竟刘福生性乐观,但是这个打击太突然,而且还“延续”到勋丰失忆前她就在意的事……虽然后来她对冯臻妍像孙宜苹的事稍微释怀,可现在勋丰失忆,却正好只记得孙宜苹而不记得她,难怪她担心。
连他都很想叹气了。
就拿昨天去医院探望勋丰的事来说,他一推开病房的门,就看见“冒牌孙宜苹”细心的在勋丰肩上搭衣服,而勋丰没特别反应,接受得理所当然。
这种情况刘福看了,会有多心酸?
“勋丰再住院一个星期左右就能出院了,只要按时复诊就行了。”
祁勋丰这一回真的是够幸运,别人看到他那部休旅车撞成那样都瞠目结舌,连开车肇事的人目前都还没脱离险境,就算脱离了,只怕也会成为植物人,而祁勋丰居然只有骨折
实在有够福大命大!
当然,失忆不是住院就会好,若身体状况不必仰赖大医院先进的医疗设施,依祁勋丰的性子,可以出院就不可能继续住院。
刘福低着头久久不语。又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长长叹了口气。“醒来就好。”她的声音低低的,短短的四个字里有她的庆幸、无奈和悲哀。
之前怕祁勋丰会长眠不醒,所以只盼他能醒来就好,如今老天听到她的祈求,他醒来了,她还想要求什么?他……不过是忘了她罢了。
在失去他和被他遗忘之间,她觉得他能醒来很好,能醒来就好。
“刘福,你也别想太多,你是勋丰这么在意的人,他不会轻易就忘了你。就算忘了,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会想起你的。”她的样子让陈耀东看得难过。
刘福苦笑。“你相信无明吗?我常在想,如果无明的凭藉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执着,执着越深,无明的力量就越强;执着浅,无明的力量就淡了……如今勋丰忘了我,对我自然就没了执着,那么无论我是什么衰星都不会影响他了。”
“虽然我不是勋丰,可你这么说,我是他一定会生气。”
刘福红了眼眶。是啊,他一定会生气,因为他从来不觉得她是衰星——
“刘福,你是我的福星!”
“刘福……”陈耀东有点担心,她在心情紊乱之下不知会做出什么决定。
“不好意思,我心情有点糟,先回去了。”
“你会去探望他吗?”
“……再说吧。”
刘福那句“再说吧”说完后的第三天,她还是说服了自己到医院来。
其实自从知道祁勋丰清醒且胃口不好后,她即使没到医院,还是有做了些东西托陈耀东带过来,只是担心反应不好,她心情会更糟,也就没多问什么。
陈耀东说,若不把握机会祁勋丰下星期就出院了,到时候她想见他,也许比现在更难。
她来到医院,发现病房门口多了两个保全似的高瘦男子,正犹豫要怎么介绍自己,正好有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是杨秘书,太好了!
刘福看到杨秘书的同时,她也正好看见她。“刘小姐。”
“他、他还好吗?”刘福看向门口保全守住的那间病房。
“老样子,精神还不错,可胃口还是不好。不过……”不过听说冯小姐做的便当还挺合他胃口,这样的话,她怎能在刘小姐面前说?
只是奇怪的是,冯小姐成天忙着“秘书改造”,哪来的时间和心情回去做饭?
“不过什么?”
“嗯,我想这种情况会改善吧。”
刘福有些失望,也就是说,她做的便当,祁勋丰也不喜欢喽?看着自己带来的特制总汇三明治,看来他可能也不赏脸了。“那就外带食物。他喜欢‘You’的鳗鱼饭、寿喜烧、寿司……”她举了一些祁勋丰喜欢的店家,其实她有列一张单子呢。
“还有‘刘福牌便当’、幸福艺术蛋糕坊的各式蛋糕。噢,除了草莓口味以外。”看刘福闷闷不乐的样子,杨秘书逗着她。
刘福想起往事,其实才一个礼拜前的事,感觉已好遥远。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些,他记得多少?”陈耀东送了好几次她做的东西过来,但他食欲还是不好的话,可能就是不合胃口了。果然,连她的手艺他也不记得了吧?
杨秘书无法回答。丧失记忆的类型、状况有许多不同,除了遗忘一些人事物,连原来的口味、习惯、嗜好都变了,也是有可能。
刘福又说:“勋丰的情况现在怎样?有进展吗?”
“差不多,一样不认得我,只可以接受我是他回台之后的秘书之一。我得常常来跟他报告公司里的事情,让他慢慢进入状况。幸好他只是丧失记忆,工作能力还在。”在病房门前谈话会引起抗议,两人走到中庭的空中花园。
“他还是只认得孙小姐吗?”
“嗯。”杨秘书不知想起什么,一向冷静的脸上突兀地出现忍笑的表情。“正因为只记得她,那个冒牌货……噗!哈哈哈,最近很辛苦、很辛苦的活着。”不过她真佩服对方的毅力就是。一个医师要以超级秘书的身分过日是很辛苦的,毕竟是截然不同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