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岁年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房里喜娘也退下了,只剩四位妇人,年纪大约和戚氏差不多,神色皆温和得很,尤其是敢动手赶人的那位妇人,看着她的目光分外慈爱。
“岁年,往后见着这位就叫二婶,这位是三婶,这位是七婶,我呢,叫我一声四婶,往后大伙都是一家人,要是得闲就到咱们那儿走动走动。”汪氏是几个婶子里头最为大方活泼的,族里的女眷大多以她马首是瞻。
阮岁年轻点着头,一一叫了人,然后坐下听她们说了些关于夏烨小时候的趣事,她才知道原来眼前几位婶子算是隔房的,因为父亲那一辈相当交好,所以在夏烨成了孤儿时便有人来照看。
她仔细听着,直觉夏辉真的不简单,十岁就撑起了家务,除了读书之外,甚至还拟定了如何将族田分租,再拿每年的田租创立族学和买下更多田地和铺子,以供并未走仕途的族人有别条路走。
再讲白一点,他从小就知道怎么让别人替他赚钱,又能让别人一同赚钱,而所有赚钱的管道和法子都是他想的,阮岁年简直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也难怪隔房的婶子都对他这般亲热。
也不知道怎么聊的,聊着聊着,四位婶子竟然将她给围了起来,甚至当众就翻起了册子教导起她房事,羞得她满脸通红,一双杏眼起了层薄雾,泪水闪动。
她昨天被谭嬷嬷吓得还不够吗?甚至谭嬷嬷还塞了本图文并茂的小册子在她今日带进来的小箱笼里,并一再叮嘱她得多看几次……
如今,她竟得面临同样的窘境。
“岁年,你也知道大人他……”四婶语带保留地打住,脸颊微微泛红,一会才强迫自己说:“他不是不能,咱们得想些法子帮帮他,毕竟不管怎样,四婶还是希望他能够留下子嗣,要不日后他走了,谁又能替他上一炷香?”
阮岁年始终都垂着眼,这些话她完全认同,可是这种事不是想勉强就勉强得来吧。
要是因此更让他厌恶她了……她可不希望这样。
“这个东西……”汪氏塞了一只小瓷瓶给她。
她不解抬眼,便见汪氏更加压低声音,道——
“你别担心,这只是能助兴,完全不会伤到底子,无色无味的好东西,你逮着机会就加进他的饭菜里。”
阮岁年抽了口气,不敢相信她们竟然在她这个新妇入门的头一天就教她对自己的丈夫下药。
突地,她觉得手中的瓷瓶烫手极了,握都握不住。
面对一双双期盼的眼光,阮岁年顿生压力,觉得嫁给夏烨简直是一桩再棘手不过的任务,唯一的好处,大概是让她可以就近瞧瞧到底要得到谁的眼泪。
唉,要不是突然想起,她都要忘了这件事,要知道她只有一年的时间,眼前都已经过了四个月了。
待四位婶子离开后,榴衣和杜嬷嬷才赶紧领着两个小丫鬟进房替她卸下凤冠和喜服,让她趁着沐浴时稍稍放松一下,然而待她着装时,惊见她的亵裤竟成了种很可怕的样式。
“夫人,这是老夫人那儿交代的。”杜嬷嬷拿给她时,向来没啥表情的脸皮也跟着泛起了一片红。
阮岁年真觉得羞死人了,怀疑祖母这是要逼死她。
夏烨不就是个断袖吗!他就喜欢男人,给她穿这种开裆的亵裤能有什么作用?
可悲的是,此时此刻,她还真的只能穿这种亵裤,尽管没人瞧见,她依旧羞得无法自已。
回房后,她让榴衣和杜嬷嬷都歇下,她趁机翻着箱笼,企图换件亵裤,岂料全数翻过之后,她竟然只有开档亵裤,教她顿时悲从中来。
哪有这样勉强人的?
她哪有本事引导男人,再者她根本不喜欢房事。一阵日的倦意袭上,她靠着床柱闭目养息,睡着前她还不住地想,她得要把那些东西都藏好,要是被他发现以为她是个不正经的姑娘,她就真的不要活了。
进房前,夏烨屏退了值夜的下人,轻步踏进房内,就见阮岁年换了套银红色绣白梅的襦衫罗裙,她倚着床柱,似早已入睡。
他停下脚步,双眼眨也不眨地瞅着她。
巴掌大的小脸如上等的羊脂玉,菱唇红艳艳地引人欲尝,然而秀眉紧蹙着,像是连在睡梦中都不安生。
又怎么了?
不是说了,不是不想嫁吗?
既是如此,为何连睡着了都还皱着眉?忖着,他的指动了动,轻抚着她眉间的皱摺,像是要抚去她的忧愁。
然这般轻微的动作还是教阮岁年清醒了,她眨了眨惺忪的眼,看着面前的人,有一瞬间还搞不清楚房里怎会有个男人,吓得她赶忙站起身。
“大人。”她有些慌乱地垂下长睫,暗恼着怎么都没半个人提醒她呢。
“没事,累了就休息吧。”说着,越过她朝净房走去。
阮岁年站在原地,心想刚刚他好像摸了她的眉间,总觉得他的手很烫……是错觉吗?
瞧他进了净房,知道他是要沐浴,却没让半个丫鬟跟着,那么,她……是不是该进去伺候?
“大人,要妾身服侍吗?”她在净房外问着。
里头的水声停顿了下,传来他偏哑的嗓音。“不用。”
阮岁年应了声便回房,思及他的嗓音听起来有点不对劲,怀疑他的风寒是不是还未好全,可是都过了这么多天……该不会他又一直待在书房不肯好好养病?
她坐在榻上等了一会,就见他从净房出来,身上穿着一套玄色锦袍。
“我还有事要忙,你先睡吧。”
阮岁年眉头皱了一下,起身道:“大人,失礼了。”
夏烨垂着眼,心想她是哪儿失礼了?就见她已经踮起脚尖,伸出手往他额间一覆。
他愣了下,正意外她做出如此亲密的举措时,她已经低声骂道——
“大人,你在发烧,你知不知道?”
“……是吗?”他呐呐道。
“你……你给我躺下,今晚给我好好歇着。”说着,硬是将他拉到床边,她随即走到外间想让人去找大夫。
“不用麻烦了,让夏煜熬了上回剩下的药就行了。”夏烨跟在后头阻止。
“那怎么成?”阮岁年回头瞪着他,手再次覆上他的额。“这热度得要让大夫诊脉才成,要是风寒变严重就麻烦了。”
想她那时就是因为小觑了风寒,才会缠绵病榻个把月。
第七章 为洞房做准备(2)
夏烨直睇着她,染上笑意的黑眸异常熠亮,拉下她的手,道:“没事。”原来丫头也是会担心他的,真教人愉快。
“哪有没事,你……连手都是烫的,你赶紧去躺着。”她说着,瞧他真不打算让大夫进府,只能喊了人去找夏煜,随即便将他拉进内室,让他躺在床上,她再赶紧去净室取了盆凉水搁在花几上。
“你忍着点,水是凉的。”她找了条手巾,沾水拧干后再覆在他额上,随即又仔仔细细地将被子盖得妥妥的。
夏烨直睇着她,瞧她贴得极近,近到他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馨香味儿,闻得他都有些心猿意马了,忙道:“丫头,要不你先去次间休息,这里交给夏煜就成了。”
“那怎么成?夏煜是个粗人,哪知道怎么伺候你。”当然,她更想说的是,她要是不待在这里,说不准她前脚离开,他后脚就跑去书房了。
哪来那么多重要的事非要他抱病处理的,更何况他新婚呢,这可是有婚假的,就算朝中真有事,也不会在这当头叨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