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一头削薄短发的梅霖有双看似无辜的明媚黑眸,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裹在丝质裤装里,曲线毕露,显现出她秾纤合度的身材。
为了美国总公司的一道命令,她这个法尔台湾分公司的专柜经理,最近半个月来可以说是夜夜无眠,连黑眼圈都出现了;原本自身的工作就已经够让她吃不消,现在连公司里的大小事务她都得插上一脚,真可说是身心疲累到极点。
也因此,对于眼前主管的炮轰,她已经快要没有半点反应了。
“罗先生,发生什么事了?”梅霖张大黑眸瞧着眼前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刚才我不是照你的吩咐,把样品先抱过来检查一遍吗?”
“你是把样品的盒子全抱过来了没错。”罗经理用手拍着额头,一脸无奈地望着手下爱将,“但是这批货是有缺陷的啊!你没瞧见它们上头全标着‘不可使用’的字样吗?这些明明就是刚才我请小东搬到仓库去的。你到底跑到哪边拿样品去了?来来回回跑了那么多趟,结果却是白忙一场。”
“啊!”梅霖仔细瞧着盒上的标签贴纸,赫然发现盒盖上真的贴了一张红色贴纸,那是品管不合格或样式有误的产品专用的。
“啊什么啊,还不快点回去仓库看看那批没检查的货在不在?要是让人当成合格的产品先抱走了,到时候我看你该怎么办,当心我叫你去追货车!”罗经理推了推梅霖的手臂,示意她先走,“别发呆了,这些货我待会儿再叫人抱回去,你先回仓库。”
“是,我知道了!”梅霖慌张地点点头,随后便没命似地狂奔出办公室。
“糟糕,真是糟糕!”梅霖忍着脚痛,一步步地踩着阶梯下楼,只因为中午时分还好端端的大楼电梯,竟然在刚才突然故障了。
“嗨,小霖,怎么回事?看你这副匆忙的样子,怎么不搭电梯啊?”负责管理仓库的小东刚忙完手边工作打算回办公室交差,正巧在楼梯上与梅霖擦身而过。
“电梯坏了,就在刚才我踩进去的那一瞬间。”梅霖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吐出一口长叹,“啊──今天还是跟往常一样,倒楣到家了。”
“有那么糟吗?”小东同情地望着梅霖,虽然他才进公司不到半年,但是对于梅霖天生的霉运当道可说是耳熟能详了。
不,不只是他,凡是待过法尔台湾分公司的人,都知道梅霖的霉运有多强。
从鸡毛蒜皮的小事到攸关工作的大事,梅霖很少有整日顺心的时候。
明明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只要梅霖一忘了带伞,就会下起倾盆大雨;为了不迟到而提早出门搭公车,却经常遇上车祸或号志灯故障造成的交通意外,使得她的迟到纪录辉煌无比。
到便利商店买个东西会遇上抢劫;难得公司开年终派对慰劳员工,她却因为感冒发烧而不克前去;每年的慰劳旅行,她不是因病就是因故缺席……
诸如此类的大小意外,在梅霖的生活中不断发生,让人不禁要怀疑她是否伴着灾星出生?
“还说呢!刚才你不是抱了一批品管不合格的鞋子回仓库吗?刚才我去抱样品时,不知是怎么搞的,竟然又将那批鞋子给抱回办公室了。幸好罗先生没对我发脾气。”梅霖说罢,忍不住累瘫在楼梯扶手上。
一大早因为闹钟坏掉让她迟到半个钟头已经够倒楣了,后来又忙到连早餐和中餐都没时间吃,刚才抱着样品来来回回耗费她大半体力,现在又连爬了六层楼,她已经快没力气了。
如果现在面前冒出一张床,她一定毫不考虑地扑上去。
“瞧你累的。”小东禁不住苦笑,“等今天的工作忙完,我请你吃消夜吧!”对于梅霖的遭遇,他是彻头彻尾地深表同情。
“不了,你那辆机车是新买的吧!别让我的霉气沾上了。”梅霖苦笑着摇摇头,“而且我今天可能得忙到半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好吧,待会儿我上楼交差,然后下去帮你搬样品,免得你累死在公司里,被人说法尔公司不人道、虐待员工。”
小东大笑几声,拿着档案夹朝梅霖挥挥手,很快地上楼离去。
梅霖目送着小东离去,接着拍拍自己的脸颊以提振精神,然后她低头审视着脚上的高跟鞋,确定鞋跟没有松脱、没有裂开,才做了次深呼吸,绕过楼梯转角继续往下一层楼前进。
“老天爷保佑,让我顺利回到仓库吧!”梅霖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迅速地跃下一阶又一阶的楼梯,不意却在绕过二楼转角处时绊了一跤。
“哇啊!”她迅速地抓住扶手,总算稳住身体没跌下楼去;但是右脚的高跟鞋却在此时松脱,飞离了她的脚掌,于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而后降落──
“痛!”略偏低沉的嗓音夹带着不满与怨怼,从二楼阶梯上传来,飘进了梅霖的耳里。
打到人了?梅霖反射性地低头望去,瞧见一名西装笔挺的男子正抚着脑袋喊疼,从他紧皱的眉心与眸子看来,那只高跟鞋一定敲得他很痛。
梅霖正想出声道歉,却在瞥见男子身上的装扮后打消了念头。
男子身着藏青色的西装,脖子上那黑底镶金纹的领带像条美丽的黑蛇,在梅霖的眼前来回摆荡着。
瞬间,梅霖将所有的歉言一古脑儿吞回了肚子里。
在法尔公司,主管们的领带颜色是特别规定的,黑色、灰色、靛色、砖红色等等,都是主管级的人才能系的颜色,而一些较为明亮的色系则是其他助手、助理等人系的。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
梅霖可以确定,够资格系黑色领带的人,职位一定在她之上,但是那领带上的金纹又代表着什么?
这个男人的职位一定超乎她的想像。
就算她现在立刻出声道歉,如果这个男人不肯接受,那她不就死定了?几年来辛勤工作的劳苦,说不定会因为这只掉落的高跟鞋而化为泡影。
她不得不做这种最坏的打算,只因为她的霉运之强,向来是无人可及的。
快溜!
这是梅霖脑海中立即浮现的想法,而且她也付诸行动了。
顾不得高矮不一的双脚有多难行动,梅霖转身便往楼上跑。
她决定绕过这个倒楣的楼梯,走另一边的楼梯到仓库去;就算时间拖得久一点被罗先生骂一顿她也认了,至少不会因此而丢掉工作。
而当身后的受害人出声喊叫时,梅霖更是拼命地往楼上冲,片刻不敢停留。
“少谦,你在喊什么?嚷嚷得这么大声。”
一名棕发蓝眸的青年伸手拍着被高跟鞋打到的受害人,语气里带着相当程度的熟稔,一听即知是相识的友人。
“韩,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我被鞋子打到头了。”钟少谦,也就是方才的受害人,拿起手里的高跟鞋在棕发蓝眸的青年眼前晃了晃,一双英挺的眉毛聚拢,脸上布满不悦与难以捉摸的情绪。
“高跟鞋?这个型式和编号不是去年销售排行榜的第一名吗?”韩有丝诧异地瞧着钟少谦丢过来的高跟鞋,那是法尔公司去年出产的淑女鞋,精致的外型与秀气的设计,让众多少女为之着迷,曾为法尔公司带来一笔不小的财富。
“韩,重点不是它的型式和编号吧!比起这些,你不用关心我的伤势吗?真是够没良心的。啐,世事也真是无奇不有,好端端地突然飞来一只高跟鞋,又不是在演灰姑娘。”钟少谦揉着尚在发疼的后脑勺,刚才那一下敲得不轻,害他头昏眼花了好些时候,才会让那个狡猾的女人乘机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