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在偏厅等我。”
“是。”
待采瓶一走,她便对着画瓶道:“一会把卯叔找来,问问近来有什么人去过二房那里。”卯叔是承谨侯府的护卫头子,是当年她爹留给她的人手,为了防止二房那边有什么动静,她一直差人盯着。
“奴婢马上去。”
两人出了门,分别走了不同的方向,接近偏厅时,见厅外站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她不禁摇头叹气。
二婶向来是个沉不住气的傻性子,爱慕虚荣更爱排场,也不想想二叔病了那么多年,只靠当年分家的庄子田租过活,哪能这么挥霍?而大哥又完整承袭她的性子,眼高手低、不学无术,到处攀交贵人,染上一身恶习。
二房家里头就只剩下二哥正正经经地读书走仕途,他也没辜负自己的资助,去年进了二甲,分派到翰林院,前途看好。
“二婶。”进了偏厅,齐墨幽神色淡淡地喊了声。
一见到她,谈氏的眼就亮了起来,不住地打量。“果真是女大十八变,才三年不见已经是个大姑娘,也难怪有人挂心了。”
是清冷了些,可五官精致,带着南方特有的柔媚,难怪贵人上心了。
什么意思?齐墨幽忖度的同时眉眼又更冷了两分。“二婶忘了曾叔祖说过的话?”敢情是想要拿捏她的婚事?别傻了,就连她的及笄礼都没邀请她了,要不是看在二叔的面子上,这门亲戚她是不想认的。
谈氏神色有点尴尬地撇了撇嘴。“说哪去了,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
“二婶今日特地过府,所为何事?”一坐上主位,齐墨幽连跟她寒暄的意愿都没有,只想早点打发人。
“是这样的,过几日刚好是你二叔四十岁的整寿,我想要庆祝一下,你也知道你二叔近来的身子总是起起落落,我听人说办个寿也算冲点喜,就花点银子,请相熟的人到府里热闹热闹,也许能让他的身子有点起色。”
打量着谈氏那张不擅掩藏的脸,她打从心底不信她会为了二叔操办寿宴,要不是她请了大夫时不时让人弄了药膳送过去,就怕二叔早没了那一口气。
这个狠心歹毒的女人又在盘算什么了?
“那日你就带着化幽一道过来热闹热闹,你二叔是极想你们姊弟俩的。”谈氏瞧她闷不吭声,只能拿齐衍当钓饵。
齐墨幽垂敛长睫,明知不该着她的道,可是一提及二叔,她就是硬不下心肠,只因二叔待她和阿弟极好……当初真不知道祖母怎会给二叔挑了这么个媳妇,真的教人头痛。
算了,她有所部署,倒也不怕谈氏光天化日之下有什么肮脏手段,她就带着阿弟去,早去早回。
“好吧,我会去。”
谈氏原来还在思索要怎么说服她,没想到她竟答允了,乐得眉开眼笑,特地把帖子递上,就带着丫鬟婆子离去。
齐墨幽把玩手上烫金的帖子,想起谈氏头上那支缀着红宝石的金步摇……只靠田租过活的二房哪来的闲钱让她买价值不菲的红宝石金步摇?
“小姐,卯叔来了。”
一抬眼,就见画瓶领了个高大的男人走来。
男人约莫三十开外,面貌端正,神情冷肃,走到齐墨幽面前,微躬身道:“小姐,近一两个月左右,有一户人家和二房走得极近,我差人调查后,查出对方是六科给事中吴大人的夫人,似乎两家有意结亲,而且大公子和吴大人的嫡子本就是酒肉朋友,因为觉得是小事,就没跟小姐汇报。”
齐墨幽微眯眼起,沉吟了下,再问:“就只这一家?”
“是,近来吴夫人常往二房那边走动,昨天也去过一趟,约莫两刻钟就离开。”
“卯叔,去查查吴夫人的娘家和谁家来往甚密,还有与之常有往来的女眷,尽快。”她纤长的指轻敲着条案,也许是她太过杯弓蛇影,但求个安心是人之常情。
卯叔闻言,应了声后立即离开着手查办。
“小姐是觉得吴家不寻常吗?”画瓶不解地问着。
“不太寻常,你想,要是去人家府上作客,怎会只待两刻钟就离开?”光是相看或讨论婚事走礼什么的,没一个时辰怎么谈得完?况且来往密切就意味着两人心性极合,抑或是对方抛出了什么诱饵,让她二婶心动交好,否则眼高于顶的二婶怎会与吴夫人往来?
而且二婶的行头不可能自购,极可能是旁人赠与,但那种动辄百两的首饰吴家是拿不出手的,必定另有其人。
“或许只要了八字就走。”毕竟是在谈子辈的婚事。
“也有可能,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她也知道自己对二房是极度防备,但这是因为她被伤过,为了自保又尽量不伤到二叔,她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和阿弟保护好。
庆丰楼三楼的雅间里,卫崇尽坐在窗台上吹风,神色凝重得像是遇上什么无解的难题。
他的随从燕奔就站在门边,看着主子已经吹了两个时辰的风,正犹豫着要不要劝劝主子时,有人敲了门。
门一开,见是夏烨,燕奔如见浮木,忙道:“夏大人怎会来了?”
“难得偷闲就过来瞧瞧,你家主子……”夏烨踏进房里,一抬眼就见个傻子坐在窗台上吹风。“他是脑袋烧坏了,想吹点风降温吗?”
燕奔嘿嘿干笑着,无法反驳。
夏烨信步走到窗台,瞧他径自想得出神,像是压根没发觉他,于是想也没想地推了下卫崇尽——
燕奔大吃一惊想冲向前,然而卫崇尽反应极快地抓住窗框,稳住身形的同时,开口就骂,“你这个混蛋,看我这么不顺眼?”
“哪是?不过开个玩笑而已,况且你又不是没从三楼跳下去过,何必装出受到惊吓的模样?”对于能够戏弄卫崇尽,夏烨感到相当愉悦。
也不想想他近来在内阁里忙得像条狗,连家都归不得,这家伙竟然还有闲暇坐在这里吹风发呆……难怪他一时没忍住就动手了。
“你坐上来,换我跟你开个玩笑。”重新跳进房的卫崇尽恶狠狠地扯着他。
夏烨一把将他给拽离窗台。“我可不像你是个大闲人,进宫应个卯就跑到这儿吹风,我很忙的。”
“很忙你还跑到这里做什么?”
“我就不能喘口气?”他拉着卫崇尽在席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要不是皇上病倒,我还没机会喘口气呢。”
“皇上病了?”卫崇尽诧异不已,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回京那会儿皇上看起来红光满面呢。”
“太过红光满面也不是件好事,尤其眼下有人等不及了。”
卫崇尽直睇着,用视线无声询问,就见夏烨噙笑点了点头,他不禁翻了个白眼。“兄弟阋墙已经很没人性,要是连父亲都想下手,还算是人吗?”
“嘘,小声点,这可是皇族的传统,皇族人都是这么干的,好比皇上也遵从这传统,用了同样的手段坐上皇位,他没资格怪他儿子这么对他,这纯粹就是一种……代代相传的上位之道,皇族人才会懂的。”
瞧夏烨那促狭的嘴脸,卫崇尽逸出笑声。“你这杀头大罪的话,说得挺顺口的。”
“是事实还怕人讲吗?皇上这皇位不就是抢了睿亲王的?皇上一得知先皇的打算,一不作二不休地毒杀,就这样一步登大宝,半圈禁睿亲王,直到现在还怕睿亲王抢他的皇位。”
“……夏烨,要是皇上真有个好歹,底下没个成材的能继位,你要不要探探睿亲王的打算?”他深知夏烨和睿亲王的交情极好,想必这些事他定是先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