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要忙什么?”姑娘大病痊愈之后,做的事叫人一头雾水,更令她惊讶的是,姑娘居然会酿酒。
夏和若回头张望了一下,随即压低嗓音小声的说道:“晚一点我们把酿好的酒搬出,分坛装好。”
“晚一点?”怎么有点做坏事的心虚?
“嗯,等夜深人静。”答应给人家的十坛子酒得送出,过阵子再把剩余的酒拿到酒楼卖。
“就姑娘和奴婢?”越来越古怪了。
“有你、我足矣。”才一缸子酒而已,用得着几个人?
“香草呢?”幽草指另一个丫头。
一顿,夏和若笑容中微带轻愁。“香草嘴上没把门,口无遮栏,事情一旦被她晓得,不出三天全府都知道我做了什么。”
她不信任香草,因此先前酿酒时已偷偷避开,拿去酒楼卖的酒,香草也只以为是别人酿的。
这倒也是,香草守不住秘密,一张嘴巴老是说个不停。“姑娘,我们什么时辰搬酒?”
“子时过后。”那时所有人都睡了。
“好。”她得准备一下。
两人回到院子,只见香草正在狐假虎威地对一干三等丫鬟、粗使丫鬟指使来指使去。
香草并未察觉她们的计划,她一向爱偷懒,少做点事正中她下怀,夏和若没要她侍候,让她待在院子里,她只觉得开心。
子时一到,四下无人。
两道纤细的人影在月光下走动,她们走得很快,但遮遮掩掩地,一路往僻静的小院走去。
这里原本是用来堆积粮食的库房,但年久失修又漏水,鼠辈猖狂,因此早已废弃,看来杂草丛生。
不过一走入里面,整个大变化,不但放了大缸和酿酒用物,还有数十包大米、高梁和小麦高高迭起,只要把双手洗净了,将原料蒸熟,便可大展身手开始酿酒。
“姑娘,装了十坛了,还要继续装吗?”不停的舀酒、倒酒、封坛,幽草的手臂酸得举不高。
夏和若不加思索的说:“全部装完,省得我们还要再来一趟。你要是累了先休息一会,天亮前应该能全数装坛。”
揉着胳臂的幽草小歇一下,她看了一眼还有半缸的水酒,想着还要多久才能弄完。满室的酒香中,主仆俩都面色潮红,不是累的,而是酒气熏的,多多少少酒意醺然。
待得越久,两人醉酒的情形越明显,步履踉跄而缓慢,不时揉揉眼皮子想打盹,哈欠连连。
可是哈欠打得越多,吸进的酒气就越多,最后两人走着走着甚至还会撞在一块,险些洒了一地的酒。
“小心!”
一坛子酒差点打翻,一只手适时的伸出,接住快落地的酒坛子,另一只手扶住夏和若摇摇晃晃的细腰。
“啊!幽草,你长高了?”她吃了什么,怎么一夕增高?
“姑娘,奴婢在这里。”也醉得不轻的幽草挥挥手,她看向夏和若,眼中出现迭影,一个、两个、三个……
咦?姑娘变成男人了……嘻嘻!她真醉了。
“怪了,为何有两个幽草,她会分身不成?”这人是真的,摸着有肉,就是硬了点,捏不下去。
“看清楚我是谁。”一颗发着光的夜明珠靠近,照出一张刀凿般的俊俏大脸,一双丹凤眼微微往上勾。
“你……呃,看起来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段玉聿。”不会喝酒还酿酒,自找苦吃。
“对,买我酒的那个小人。”人家不卖还偏要买,强取豪夺,坏了她接下来的安排。
夏和若并不打算一下子把酿好的酒全都售出,她想放在酒楼里,如一般的酒水一样提供给客人饮用,看看他们饮后的感觉,判断有多少人喜爱她酿的酒,她再依他们的反应做适度的调整。
毕竟酒坊尚未买下,她不能预估一天能出几坛子酒,光她一个人酿酒怕是能力有限,没法大量出产。
从蒸熟、发酵、静置、蒸馏、澄净、勾兑陈窖……至少要四个月到六个月不等,有的甚至要放一年以上,放越久越陈,若是一下子卖光,中间就会供不上酒。
她想做的是长期生意,而非一下子有、一下子无的短期客,酒的来源要稳固,给人诚信保证才能做得长久,又不是捞一票就走。
她还有上百种酒想酿,若不二酿出成品,她会觉得愧对教她酿酒的“夏爷爷”。
“小人?”淡淡莹光下,段玉聿的脸庞蒙上一层冷色。
“人家的酒不想卖你,心罾非要买,你瞧瞧,我们要一坛一坛的装,你知道有多累吗?
像做贼……嗝!做贼似的不敢让人瞧见。”她打了个酒嗝,醉眼蒙眬,边说边傻笑。
“谁叫你不一次卖给我,我自个儿派人来取。”他让人连缸带酒的扛走,能省下她不少麻烦。
她摇头摇得像波浪鼓,摇得头晕目眩。“不行,不行,你全拿走了我卖什么?下一次出酒最快要四个月后。”
“卖给我不也是卖?我一两银子也没少给。”酒酿了不卖,她当传家宝不成?这臭丫头的脑子在想什么?
“唬!小声点,别让府中的人听见,我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会酿酒,才一坛子、一坛子的卖,不然他们会抢我的酒方子……”
纤纤玉指不是放在樱红小嘴上,而是在段玉聿的唇上做了噤声的动作,他顿感麻酥,一股女子的幽香飘至鼻间,他神情有一瞬间恍惚。“酒是你酿的?”
“嗯,我很厉害吧!是夏……呃,爷爷教的。我要自己赚银子,好多好多的银子,不让人家利用我酿酒的手艺发财,他们太坏了,还谋财害命……”醉醺醺的夏和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只想把满腹委屈吐出来。
她说得含含糊糊,让人听得不真切,段玉聿以为她口中的夏爷爷指的是她祖父,有祖传的酿酒方子,至于什么谋财害命,是她自个儿胡涂了,没得当真。
“我是好人。”谁肯出几百两买缸酒,唯他而已。
她眯着眼凑前一看。“白光,还是白光。我不知道白光是好人还是坏人,有太多可能性,可是你这里的红光越来越红了,这……这是血劫,三天内必有血光之灾。”
“我会出事?”段玉聿摸着她所指的眉心,他完全感觉不到异样,但心里有一丝起伏。夏和若重重点头。“肯定出事。”
“能不能破解?”他莫名地问出。
“流点血就好了,你没有死劫,若这儿是黑的,必死无疑。”她指指他耳后,黑光命不保。
那就是说有惊无险,受点伤但不致命。“你可以看见所有人身上的光?”
她摇头,醉得更厉害了,站不直的身子直接靠在他胸口。
“什么意思?”难道她耍了他?
“死人看不见。”她咯咯发笑。
顿时,段玉聿很想手一松,任她摔倒在地。“死人除外。”
“喔!没有死人,每个人都有光,或深或浅,像她是浅浅的蓝,好人,他是蒙蒙的灰,不算太坏的坏人,但他一定杀过人……”
她指的浅蓝色的光是幽草,一个忠心为主的丫头,而灰色的是正在装酒的千夜。
听到“杀过人”,他面色一凝,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帮醉倒在地的幽草将剩余的酒分坛装满,让其他玄衣人将酒搬到停在宅子外的马车上。
“没喝酒就醉得东倒西歪,你要怎么酿酒?”段玉聿没发现他嘲弄的语气中多了一抹怜惜。
像是听见他的嘲弄,几乎睡着的夏和若睁开迷蒙的大眼,气呼呼的捉住他的衣襟。“我酿酒又不用泡在酒缸里,为什么酿不成酒?还有,我不是嫁不出去,是她们害我,说我坏话,我……我也想有个真心疼爱我的人,但是我找不到,全是坏人,坏……好坏……为了酒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