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身分悬殊,她进一步、退一步都是粉身碎骨。
“你关心我?”他咧嘴一笑。
夏和若眼神闪烁,闪避他的注视。“在你的封地上,我们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没人苛收重税,也无强征兵丁,比起幽州、林县一带,你是最好的藩王,我不希望你有事。”
“还有呢?”他追问。
“没有了。”她才不说讨他欢心的话。
“我要听实话。”他态度强硬。
抿了抿唇,她扳起小脸,有点严肃。“强人所难的事我做不到,要不你写篇文章我背给你听。”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段玉聿忍俊不已。“好,我不逼你,等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你就会乖乖就范。”
“……我要回去酿酒。”她抬眸一瞅,这一眼包含着不满和控诉,觉得自己此时陷在水深火热中。
“不行。”他一口回绝。
“为什么不行?你不能拘禁我。”她据理力争,想尽快回到酿酒作坊,在酒香中她才能感到安心。
“我说过,你是我的女人,你得待在我的身边。”看到她,他才有安宁的感觉。
“可我不愿意呀!虽然我一连被退婚三次,可是我还是想找个能两心相守的人,他不用太富贵,也不必长得多好看,只要与我永结同心、白头到老,我便此生圆满了。”她要的是最平凡的幸福,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简单的日子便是快乐。
“你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盯着她,眼神幽深的段玉聿像站在高山上,俯视。夏和若没回答,却也是回答。
许久许久,淡淡的药味蔓延,两人一坐一站,就是不对上眼,风安静地吹过树梢,一窝小鸟瞅瞅的声音听得分明。
“我给——”
一阵腹鸣声响起,打断段玉聿的未竟之语,一个面上发窘,一个怔了怔,接着放声大笑。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长英,让你摆个饭你给爷摆到山之巅、海中心了吗?要不要爷当奴才给你送饭……”
越来越轻慢了。
“来了、来了,爷别催,奴才就来了。”长英弯着腰、低垂着头进屋,脸色带了抹意味不明的急色。
“大鱼大肉呢!酱鸭子和红烧果子狸,醉糟鸡和脯雪黄鱼,问政山笋好了没?你让爷餐风饮露吗?”早早叫厨房准备了,可一样也没上桌,饿着了他的小若儿绝不轻饶。
“爷呀,出大事了!”长英眨着眼示意,表示此事很紧急,和主子大有牵连。
段玉聿双目微眯。“说。”
“京城来人了。”以往没这么高调,这次一群人喳喳呼呼大摆阵势,去王府找不人又转往别院。
“谁来了?”他冷然。
“是……呃,周公公……”长英说得吞吞吐吐。
“周公公?”他讶异。
周公公是慈安宫的内务总管,慈安宫里住着六十多岁的太皇太后,她身体还算健朗,比先帝和先太后活得还长久。
宫中除了皇帝就她这尊大佛,底下的孙子、曾孙辈都对她恭敬有加,虽然在宫中很能说得上话,但平时深居简出,鲜少过问后宫的事。
她唯一放不下心的是四十岁才生的么儿,那时她年岁已高,生得困难,卧床快一年才有力气起身抱抱他,日后的教养更是力不从心,小儿子等于是大儿子带大的,先帝将小弟弟当成另一个儿子来教,还教他御下之道。
所以母子俩并不亲近,即便她有心拉近与儿子的关系,但儿子已经渐渐长大了,不愿多个人管他。
纵使如此,太皇太后还是时时关心段玉聿的终身大事,年年送五品以上官员之女的画像给他看,每年询问他可有相中的人,举办茶会、赏花会、吟诗大会,欲从中挑选佳媳。
“他带着太皇太后的懿旨,让爷接旨去。”还趾高气昂的吆喝,如入无人之地,简直是找死。
“母后她又想干么,上回送的那两个没让她尽兴?”段玉聿一脸恼怒,一张脸冷得像冰。
太皇太后每每催促他大婚,厌烦了的他直接送了两个貌美如女子的少年进宫,请太皇太后享受,把太皇太后气得差点直接赐婚。
哪有给亲娘送男人的,爷呀,您这不是尽孝,而是想气死太皇太后呀!长英想想都想掬一把泪。
“她……好像是……那个……大概……对爷好……”苦呀!他不敢直言。
“说清楚!”
段玉聿一喝,长英身子抖了抖,趴地一跪。“给爷您赐婚来着,说是天赐良缘、佳儿佳媳?”
“赐婚?”他怒极反笑。
又是老把戏。
“爷,周公公还等着呢。”那位也是个难缠的,仗着得太皇太后的宠,连皇亲国戚都敢呼来喝去,以长辈自诩。
因为太皇太后的辈分,周公公也跟着水涨船高,宫里的大小太监都喊他一声爷爷,各种孝敬随之而来。
“长英,你忘了你主子是谁了吗?”段玉聿扬眉冷笑,穿好外衫,一脚蹬在椅子上。
“奴才没忘。”他对主子忠心不二。
“先摆膳。”晾他一会,一个阉人还需要爷倒屣相迎?
“周公公他……”不好让人等吧?
“不用理会,管……”
他才要说管他去死,|只葱白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赐婚是大喜事,由不得你胡闹。”心中一阵不适,夏和若忍着酸涩,轻松相劝。
“喜事?”看着她小脸一暗,段玉聿忽生一计,将人拉着走向正堂,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
第八章 烧毁懿音拒赐婚(1)
厅堂中,一个年过半百仍面白无须的太监端坐正位,喝着进贡的龙井茶,看到段玉聿大步走来,竟未立即起身,而是傲慢的看了他一眼才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拿起懿旨。
“长乐王还不快跪下接旨,太皇太后……”
周公公话才一开头,一只脚往他心窝踹,将他整个人踹飞,他撞到厅中的主柱,一口血用喷的。
“一个没卵蛋的奴才也敢叫本王跪,你可真是好大的派头呀!要不要把段氏江山也送给你玩玩?”
“这是爷的准王妃,看清楚了没?爷准备迎娶她为妃,太皇太后的懿旨来迟了一步,真是遗憾。”
“准……准王妃?”
震惊不已的周公公又吐了一口血,让原本失了血色的老脸更为苍白,仿佛吐口气就要断气似的,那睁大的眼珠子像死鱼眼,眼白多、瞳黑少,怪是吓人。
先前还把自个儿端得高高的,不可一世地以鼻孔睨人,把别院的下人当他的徒子徒孙使唤,气势十足,一副一品官员出巡一般,人人都得好好捧着,不能有一丝怠慢。
他代表的可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本朝地位最崇高的皇族,谁敢不敬谁就等着抄家灭族,礼法不容人。
谁知段玉聿那一脚让他去了半条命,他又被段玉聿的粗暴给吓个半死,这会儿是下山猛虎成一条,风中落叶似的全身颤抖,大气不敢喘一声的抱着身子缩着。
在宫里,他的确是横着走,连后宫嫔妃都不敢给他脸色看,巴着他、哄着他,涎着脸奉承,把他抬得不知天高地厚,乐陶陶地不分东南西北,谁给的孝敬都敢收。
可惜呀!惹上霸气煞星,总算尝到什么是自食恶果,他悔之不及。
“怎么,质疑爷的话?”段玉聿丹凤眼一斜睨,邪邪一笑,浑然是混世魔王再世。
“没……没有,奴才不敢,爷的话奴才哪敢有半句不是,只是太皇太后懿旨……”明明眼神惊恐,却仍高举手上的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