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定山有些震惊,“皇上——臣失仪了。”
陶静姝用力闭了下眼,压抑住自己爆发的情绪,她知道自己失态了。
不久前才被人轻薄几近失身,她已然惊慌失措,可是她回来并没有时间躲起来独自舔拭伤口慢慢恢复,就又得面对疯狗和父亲的发难,接二连三的冲击,让她失控。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忍受这些,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的出身是原罪吗?
或许吧。
如果她不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姑娘,皇帝怎么可能想立她为新后?
如果她不是嫡女,陶玉颜又怎么会嫉妒她嫉妒得面目全非?
如果她不是嫡女,占用了父亲心爱女儿的位置,他又怎会恨她欲死?
呵,至今她还记得有一世父亲命人绞杀她的画面,她难以置信,可最终还是痛苦地结束了生命。
所以,父亲有什么所谓的,他也不过是杀死她的凶手罢了。
在情绪的激烈起伏中,头突然有点痛,陶静姝伸指轻按,但却没能消解,剧痛袭来的瞬间就此失去了知觉。
龙牧归将人接到了自己怀中,怀中前一刻还鲜活的人儿,此刻却面若白纸,奄奄一息,似乎随时会消失。
“太医,叫太医——”他一把将人捞抱起,转身便往自己的御帐而去。
一直到皇帝走远,陶定山才如大梦初醒般反应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嫡女会昏倒?
陶定山还没能理解现况,更令他措手不及的事情紧接着发生——
晴天响霹雳,天雷直劈而下,瞬息即至,又随着一声惨叫,倏忽消散。
柔弱得仿佛一捏就碎的陶玉颜变得蓬头垢面、衣衫破碎,恍若乞丐,她脑中的系统发出电波强烈干扰后濒临报废的警告声,而她已经陷入重度昏迷。
这是天打雷劈!天打雷劈真实出现啊!
这一幕被许多人看到,每个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御帐的方向。
*
第四章 为恶者天打雷劈(2)
混乱的记忆相互交错,痛苦重叠加倍,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冒出来,脸色越发的灰败,她放在锦被上的手紧紧地揪着布料,手背青筋暴突,足可证明即使昏迷之中她也感觉到无法估计的疼痛。
“到底是什么原因?”龙牧归的声音隐含震怒。
太医院院使一头的冷汗,颤着上了年纪的身体,战战兢兢地回话,“老臣实在不知啊,看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靥住了。”
“靥住了?”
“是呀,陶大姑娘看起来就像是被靥住了。”老院使重复肯定了自己的看法。
龙牧归看了眼那张痛苦不堪的脸,挥了挥手,老院使抹着额头的冷汗快步退了出去。
他拿起帕子继续帮她擦拭额上的冷汗,喃喃自语似的道:“你究竟梦到了些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呢?”
陶静姝突然一把抓住了那只替自己拭汗的手,下一瞬双眼猛地睁开,眼中的惊惶痛苦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落在了他的眼中。
认出眼前人,陶静姝如同抓到火红烙铁一般一瞬就甩开了抓住的那只大手,身体本能警戒地往床内缩了缩。
龙牧归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了地,倒也不计较她的一时失态,柔声询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陶静姝眨了眨眼,迷茫着,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又过了一会儿,她的情绪才终于稳定下来,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哪里?”
“朕的大帐。”
陶静姝脸色陡变。
龙牧归双手抱胸,身子往床柱上一靠,好整以暇地道:“你已经在朕的榻上躺了两天了。”
两天?陶静姝整个人都是懵的。
龙牧归没有再开口,给她足够的时间梳理事情的始末。
终于,陶静姝理顺了所有事情,可她一点儿都不想感谢这位年轻的帝王,她在他的御帐昏迷了两天,两人的关系无论如何都已经说不清楚。
果然每一世事情的走向都有不同,这一世她竟然跟皇帝牵扯到一起,难道说,这一世被他克死的第二个皇后名头真的落到她头上?
天呐,这么说来她得加快弄死庶妹,否则被克死之后没准儿还得再来一回啊。
“宁顺侯府没有人来吗?”
“有,被朕打发了。”
她没有再问了。
反倒是龙牧归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都不问定国公府有没有人来?”
她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意兴阑珊的苦笑,“没必要。”
三个字道出多少辛酸和苦痛,也让人知道了她对那里没有丝毫的留恋。
“感觉怎么样?”他再次问了这个问题。
“好多了。”
“饿吗?”
“饿。”
龙牧归扭头朝外面说了句,“拿些病人能吃的东西进来。”
陶静姝此时已经拥被半坐在榻上,身上只着中衣,见龙牧归就坐在榻边,她心里紧张又不安,却又强自镇定着。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跟男人独处的尴尬情形,有点不知所措,偏偏皇上没有半点儿回避的意思……想想也是,这里是他的御帐,她才是不速之客,虽说这其实也不是她想要的。沉默一直维持到饭菜被端进来。
昏迷两天醒来的人只能喝粥,宫女用托盘将一碗粥端到了榻前。陶静姝看看某人,某人不为所动。
抿抿唇,陶静姝只能开口,“小女子斗胆请皇上回避一下。”
“没必要,你喝就是了,朕不跟你抢。”
这是抢不抢的问题吗?
好吧,跟皇上讲道理的她真傻,帝王们心情好可能会跟你讲道理,他们要是心情不好,血流成河都算是寻常。
原本陶静姝尽可能往榻内侧缩坐,以此拉开跟某人的距离,但是现在因为要吃东西,只能慢慢又挪到了榻边,端起了那碗看起来非常普通,香味却十分诱人的白粥。
她吃得不快,仪态也很好,充分体现了良好的教养。
一碗粥吃完,宫女将空碗拿了下去。
“让人提些热水进来,伺候她沐浴一下。”
听他这样吩咐宫人,陶静姝心里不安的一跳。
“你这两天出了很多汗,还是沐浴一下的好。”
陶静姝点了点头,她确实感觉身体黏腻,可是在他的营帐沐浴,难免惴惴。
浴桶热水很快便被送了进来,一同送进来的还有一座一人高的轻纱绣花宽屏风。
可是问题又来了,皇上完全没有回避的意思,对此,陶静姝简直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逼不得已,她只能摆低姿态,对龙牧归开口请求,“皇上……”
龙牧归上下打量她一眼,带着几分笑意道:“早晚的事。”
陶静姝觉得手有点儿痒。
不管怎么说,最后龙牧归还是避了出去,让陶静姝可以放心地沐浴。
放空心思洗了个澡,等到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宫女给她准备的寝衣太过轻薄,这是以为她今晚就要侍寝了吧。
果然一个不正经的帝王身边的人也不正经。
不管怎么说,寝衣还是得穿,总不能赤裸着,可穿这样薄透的寝衣,陶静姝也只能躲回榻上,用被子将自己遮掩好。
连件外袍都没给她准备,这根本是不打算让她出帐的意思。
算他狠!
龙牧归再次进来的时候,明显也沐浴过了,头发还带着残余的水气。
随意地将外袍一解,他大方上榻,陶静姝眼睁睁看着,觉得自己往后的人生不好过了。
“睡吧,还是你想我们再做点儿什么?”
面对年轻帝王那意有所指的笑容,陶静姝压下了动手的冲动,她忍,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