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来来往往有条不紊,足见当家主母的手腕能力。
而今天忙的不止一府一宅,所有王公大臣都忙。
皇帝娶后岂是小事,这是国家大事!
礼部最近都快忙疯了。
主要原因就在于自本朝开国至今,礼部还从未主持过迎后大典,只主持过封后大典,因为历任皇帝登基时都已娶妻,之后虽也有继后,但也是由妃位升任,并没有新娶的。
所以陶静姝可算是开国至今首位被迎娶的皇后,这等于是一切从零开始,许多礼仪流程大家都得好好梳理。
偏偏当事人陶静姝身体状况还特殊,受不得累,典礼得盛大却又不能累着当事人,这种条件让礼部尚书最近的头发很是忧伤。
来到检验成果的日子,礼部上下都提着一颗心,时刻准备应对补救各种意外,五城兵马司早早执勤戒严,但仍挡不住百姓们对迎后大典的热情。
今天的京城注定是纷乱又喜庆的。
玄赤二色为主的礼服穿在陶静姝的身上衬得她雍容美丽,一顶九翅凤冠端端正正戴在头上,象征着她一国之母的身分。
端庄大气,举手投足间气韵天成。
俗话说离别爹娘,足不沾地,时下女子出嫁多由家中兄弟背负出门上轿,但陶静姝如今身怀六甲,即使衣袍宽大可以遮掩身形,但被人背负出门是万万不可行的。
侯府这边便决定由世子兄弟抬小轿送出门,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皇帝亲迎至府,在陶静姝拜别徐家长辈之后,龙行虎步入内亲手将人抱起出门上轿。
来宁顺侯府贺喜的宾客们都议论纷纷,帝王亲迎,亲自抱上凤辇,可谓荣宠极盛,规格之高,待遇之优,只怕很难再有来者。
由此也足以看出皇上对新后是什么样的感情。
定国公府、宁顺侯府两府出的两份嫁妆可谓真正的十里红妆,亦给新后撑足了场面。
今天这样的大日子,陶定山毕竟是皇后生父,再不被人待见,也是要出席的,但他很明智地尽量不出现在人家面前,隐藏在宾客之中,其他人也十分配合地忽视他。
“有没有觉得惊喜?”龙牧归低声对怀中用扇子挡脸的人说。
“受宠若惊。”她简单四字回答。
“有吃东西吗?”
“嗯。”
龙牧归将人一路抱上扎红挂彩的凤辇,自己却也没再下去,而是与她同乘,也方便就近照顾。
“累了就靠在朕身上歇歇,接下来还有得累呢。”
“嗯。”陶静姝一点儿没为难自己,从善如流地靠在他身上闭目养神。
第八章 帝后之间(2)
街道两边是看热闹的百姓,羽林卫则前后左右沿路拱卫着帝后的安全,场面庄严喜庆而又十分盛大。
乐声、人声、马声,十步一响鞭清开道路,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直奔皇宫而去。
凤辇将帝后与外界隔成了两个世界,他们在里面,别人在外面,热闹是他们的,温馨是他们的。
陶静姝有些恍惚,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似乎自己也曾经坐在大红花轿内风光大嫁,但不是现今的光景,迎亲的那个人不是身边的这个人。
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却直觉知道那不是龙牧归。
以往几世的记忆中她并不曾嫁人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她忍不住伸手轻揉太阳穴。
“怎么了?”一直关注她的龙牧归关切地低问。
“没事,可能是有些吵。”
他忍不住轻笑,“今天是举国欢庆,吵闹是必然的,你且忍忍吧。”
“嗯。”
当凤辇步入宫门时,陶静姝鬼使神差地回头。
她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但她就是回头了,冥冥中似乎跟什么进行了一场隔空的告别。
陶静姝不知道的是,在这一刻,一身朝服的康王也朝着凤辇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曾经的姻缘线从此再不可续,前缘断尽。
她的异样自然引起了身边帝王的关注,“怎么了?”
“从今以后,我是不是就要老死深宫了?”她的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惆怅。
龙牧归将她的头转回来,让她跟自己面对面,“你只是嫁给了朕,朕并没有打算禁锢你的自由。”
“可到底不一样的……”她显得有些怔怔的。
龙牧归摸摸她的脸,“姝儿,别怕,有朕在呢。”
陶静姝伏在他怀中,恍若呢喃般地说:“女子嫁夫,为的是找一个遮风挡雨之人,可又哪知风雨会不会是那人带给她的呢。”
龙牧归轻抚她的背,无声地安抚她的不安。
他想大约女子出嫁总是有着这样的不安吧,为那未知的前途。
*
“皇后呢?”龙牧归一边大步流星往前走,一边问。
身后的太监小跑跟着,气息平稳地回答道:“娘娘在御花园赏花呢。”
如今皇上但凡闲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找皇后,久而久之,太监们也就养成了随时掌握皇后动向的习惯,保证无论皇上什么时候问都有答案。
疾走的步子停了下来,他带了几分讶异地说:“今天出门了啊?”
也不怪龙牧归惊讶,陶静姝成婚前后住在凤仪宫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似乎将自己的活动范围圈在了某个范围。
“娘娘说,园子里的荷花再不赏就都枯败了,该跟夏天好好告个别。”
“走,去御花园。”龙牧归的脚步毫不迟疑地换了个方向。
“是。”
陶静姝的确是在赏荷,就坐在湖边的亭子里,心情却不是很好。
原因就是之前她到御花园的时候碰到几个宫妃,她们却扭头就走。
身为嫔妃见了她这后宫之主不说上前来请个安,也不至于到望风而逃的地步吧?
她是洪水猛兽吗?显然不是。
那是那几名宫妃胆大包天到如此无视她这个皇后吗?显然更不是,其中肯定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她就说嘛,自从她嫁进宫来,总觉得什么地方违和,今天出来这一趟,她似乎有点儿明白了。
到目前为止,她除了进宫第二天接受了宫妃的拜见外,似乎就再没让她们来点卯什么的,导致她现在还分不清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她这个皇后果然做得有点不合格。
“怎么看上去不高兴啊?”龙牧归笑着踏进亭子,然后在她身边坐了,伸手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腰。
“突然发现我不受人欢迎,多少有些受伤。”
“谁不欢迎你?”
陶静姝斜睨了他一眼,咂吧咂吧嘴,说:“您的女人看见我跑得比兔子还快,我是老虎吗?”
龙牧归清了下喉咙,实事求是地说:“你也是朕的女人。”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她们为什么躲我?”她目光灼灼地盯上他,直觉告诉她答案十有八九在他这里。
龙牧归目光落到她凸起的肚子上,不以为意地笑道:“你肚子越来越大,万一磕着碰着就麻烦了,朕叫她们离你远些以保证你的安全。”
陶静姝回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他自己体会内涵。
“今天儿子有没有乖?”
“是女儿。”对于这一点陶静姝很坚持。
伺候的宫人们都悄悄地退远了些,帝后对于胎儿的性别之争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
皇上莫名自信地认为娘娘怀的是龙子,娘娘则坚信是公主,为此两位主子吵了几架,最后,娘娘跟皇上打赌,说如果生下来是公主就放她出宫,当个闲散挂名的皇后,实际上则去当山中隐士;皇上则说若是皇子,让娘娘打消出宫的妄想,当隐士可以,在宫里给她辟个道观当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