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俦恼怒了,他一把捏住汾玺玉的手腕,被他这么粗鲁地钳制着,她将落未落的泪就这样滴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心一紧,好像那颗水珠会烫人,他狠狠甩了出去。
他在皇宫长大,要什么有什么,甚至只要一个眼神就会有人把他的需要送到手中,他生来高高在上,只有旁人求他的份,嫡长子的他注定是储君,将来的一国之君,万里江山都在他的掌握中……但是,这些,他忽然都不确定了,因他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的眼泪觉得歉疚,冷硬的心肠漫进了一股说也说不出的疼痛,那痛不是一下子就过去没事了,是一点点渗进肌肤,一点点钻人骨,痛不可遏。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心境的变化,震慑之下又被她明亮的水眸盯得吃不消,先挪开了眼。
最后,他粗声道:“想要过苦日子还不简单,要自由,本宫给你就是!”
第5章(1)
“就当做出门散心,过两天我去接你。”不是身为帝王才没有仁慈,太子如他也是,既然错了,也要继续错下去,不能手软。
这是他那夜对汾玺玉最后说的话。
紫金宫书房长廊外,君无俦反剪着手,眼光越过重重高阁飞檐,眺望天上的风动云涌,阳光洒在他的发梢,半张脸和肩膀镶了
—层闪亮亮的金边。
“殿下,下边的人回禀玉主子的明轿已经进了三爷府内。”主子的脸色阴晴不定,没人敢上前来讨打,只有歹命的小喜子在风尖浪头的这时候来送死。
破天荒的,向来勤劳的主子缺了早朝,连病假状也不递,来谈国事的大臣更是一个个都吃了闭门羹,消息传到太子妃处她也赶来求见,只得了不见二字。
一鼻子灰啊。
没看僧面,没给佛面,天王老子来了也都没用了。
这可令所有在紫金宫服侍的太监宫女都
绷紧了头皮。
小喜子也被千万请托地求了过来。
“你说皇宫里哪不好,你住过外头,说说,外头有什么好?”他不曾出过宫门,被当成储君养着,一点失误都不被允许,所以说,他只是一个被养在皇宫里的大鹏鸟是吗?她看不起这样的他。
“不许粉饰,就照你知道的说。”
“……不如这样,小的斗胆,玉主子过府去串门子也就那一时半刻,太子不是要去接人吗,那就顺便微服出去瞧瞧如何?”这么紧张玉主子却又拉不下脸,小喜子不假思索地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伤主子的颜面,又能赶紧把玉主子带回来。
唉,明明舍不得,却得硬着头皮蛮干,这面子能值多少呢?
“小喜子,你在本宫身边很久了吧?”“小喜子十岁进宫,那时的太子刚满七岁。”转眼二十年过去。
“你应该叫老喜子了吧?”
“小的不敢称老,小的腿腰都还可以,请主子看在小喜子办事还利索的分上,就让小的在太子身边多待几年吧。”主子开口问他这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情,表示主子心情开朗了些许。
“谁说要赶你走了?现在是什么时刻了?”
“已经午时,要传膳了吗?”
“老三自从立府我还没去过,我们不在府里吃饭,到老三家去吃一顿好了。”一早至今的阴霾尽去,想到可以立刻见到那女人,他居然有心其他了。
“是,小的让人去备轿。”
阳光酥软。
可坐在轿子里的汾玺玉却疲惫到不能自已。
她的心成灰,连指尖都是僵硬的。
她的人生一直被人强悍地一手包办,皇室中为了生存又有几个简单人物?三王府,是虎口还是狼爪?
她的忐忑不安在轿帘子掀开后……
“没想到是我吧?”笑容满面,清雅如泉的五王爷就在眼前。
她眨眼,以为眼花。
这里应该是三王府的后院吧?
“要请姑娘换顶小轿,移驾我五王府。”她那陡然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实在可爱,好像刚从龙潭虎穴逃生那样。“我三哥家有妻管严,你要进他府里去,他要闹家变的。”
“喂,兄弟一场,不要为了女人把我卖了。”浑厚的声音在轿顶,居然是三王爷粗嗄的嗓门。
想不到那个看起来像塔一样的男人居然会惧妻?人不可貌相。
汾玺玉马上问:“我可以不要去吗?”
五王爷怔了下。
“一般人都说本王没有母系势力,没有钱,一穷二白,莫非姑娘也嫌弃我这个闲散宗室?”
“王爷说笑了,王爷府随便一间马厩就顶得上普通人家好几口的住房,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玺玉是什么身份,嫌弃这两个字太严重了。”
“我真是睁眼瞎子,那天怎么会把你当哑巴?姑娘口齿伶俐,也很见外。”他弯下腰,伸出手让她搭。
汾玺玉心底暗自叹了口气,怎么这些王爷、殿下的脾气都这么犟,非要人家顺从不可?
她搭着五王爷的手离开了轿子,向三王爷福了福,算是见礼了。
三王爷虚扶了下。
“人是你的了,赶紧带走。”
“王爷,您确定不要民女?”
“你这不是看见了?那天酒宴后是老五去向大哥把你讨来的,不是本王,本王对太子的女人没兴趣。”他不屑。
“谢谢三王爷,既然三王爷府没有我立足的地方,那是最好了。”想不到事情这么圆满,她白担心了。
“干吗谢他?老三不要你我要,我府邸没有母夜叉,你不用怕。”君昀常趁机倒打了兄长一耙。
“我不是物品,也不想做你们争权夺利的棋子,太子殿下答应我,只要能从三王府脱身就让我自由,既然三王爷不要我,那么民女告辞了。”不趁这机会怏点走,还要等哪时候?
“大哥居然肯准了你这请求?你是他最宠爱的女人不是?”
要是能抢到太子喜欢的女人,那不是很有趣?
他承认自己想要她的真心只有猫尿那么稀少。
“我就站在这,怎么可能?”一个让男人疼惜的女人会落到这种地步吗?“所以,五王爷如果真心想帮忙,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你想去哪里?”君昀常略假思索。
“哪里都好,只要能离开这里。”
他看见了汾玺玉的眼光,那眼里是对外头的渴望。
他懂,每当他在王府觉得闷,被宫廷里的事情烦着了,就会换上便服到外面去逛上─大圈,回来即便事情仍旧还在,却已经神清气爽不少。
她被关坏了,关到怕了吧。
“那不如这样吧……”
既然她想走,那是最好,以为能利用的棋子,到头来只是一个被太子玩腻的女人,这要如何是好?
“你们要上哪去?本宫也一道如何?”没有平仄,没有高低起伏,所有的人却一凛,各自心里打着的算盘全乱套了。
君无俦跟着三王府的管家安步当车地走进来,那管家诚惶诚恐,腰弯得快要断了。
听到君无俦的声音,汾玺玉身子一颤,下意识躲到三王爷的背后,不为什么,因为他身躯,可以遮得住君无俦的视线。
不过这样可惹恼他了。
“怎么太子殿下驾到,奴才们却没有通报?”三王爷斥责管家。
管家唯唯诺诺,一脸无奈。
“是本宫不许他通知你们的。”君无俦拢了一袖的尊贵与跋扈,对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视而不见,目光直射躲在三弟后面的女人。
三王爷虽是大将军,统领百万雄兵镇守边关,可也不愿承受这样的目光,他很识相地往旁边挪了一步,这下汾玺玉只能硬着头皮向君无俦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