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这份权利吗?脑子里才浮起初步的计划,老天爷就已忙不迭的将它打了回票,决策?他真看得起她的能力。
“你敢说你没有这么想吗?为什么明知道怀孕了,偏偏还骑脚踏车四处游荡?你没脑子想是不是?”
“我……”热泪翻腾,她无力反驳他的话。他说的没错,既然知道肚子里有了小生命,她该更谨慎自己的行为才对的,“或许,这种结局是最好的。”
“最好的?对谁而言?对你?对我?还是对被你愚蠢又无知的行为给害死的孩子?”瞿北皇气恼攻心,顾不得刁嘴利舌同样能杀人不见血,一双凛冽的凶眸狠狠的扑击着无力再招架任何伤害的她,“不过,你的话的确没说错,凭你这种自私自利又没长脑子的蠢女人,怎配进我瞿家的门呢?”
“进瞿家的门?”李竟窗神情僵凝地轻言低诉,“我早就不作这种梦了。”
“那最好!”丢了个嗜杀的眼神给她,他紧握双拳,恨声说道:“闭上你的眼,给我安安静静躺着,待会儿就回家。”
“我不想……”她想说的是,不想再回到那处让她百感交集的牧场去。
“不想回牧场?哼,你以为你现在有哪儿可以投靠吗?”冷笑哼气,瞿北皇忿忿地一脚踹开碍眼的椅子,凛着脸径自办事去了。
呵,即使面上显露出伤心,他的话却是毒辣依旧,一针见血的直刺进她的心窝,心,好痛!
好笑的是,即使已然悲伤欲绝,千疮百孔的心仍持续跳动着,然却是跳一次,痛一回。
死白的手紧紧揪住身侧的床单,气息浅薄却始终未见停歇,李竟窗无神的眼怔忡地仰视着天花板,恍恍惚惚间,却忽然浮起了一抹教人再度痛彻心扉的思索--当无才又无能的小麻雀终于领悟了自己终究是无法飞上枝头,跃身为璀璨的炫丽凤凰时,它是怎么面对伤痕累累的心呢?
???
“小窗!”原本坐在客厅发呆的伊莉听到开启车门的声音便冲到门口,急忙的挽住自行下车慢步而来的李竟窗,满面忧心,“你还好吧?”
“我……”
“她好得很,还能有什么不好的?”怒气腾腾的瞿北皇自驾驶座上跳下来,一把拨开伊莉体贴挽扶的手,虽然气呼呼地,动作却极其轻缓、小心翼翼地将她拦腰抱起,“她现在什么烦恼都没有,有谁能好过她?”难掩心中气愤,他冷言讽刺。
迅速别过脸,李竟窗紧咬牙,忍住喉头的哽咽与胸口的刺痛。
“瞿北皇!”眼尖的觑着她眼角的泪光,伊莉气愤的连名带姓低吼着他。
“干么?”磨着牙,他利眼回瞪,“你别净顾着凶我,不是说炖了什么鬼东西给她吃?还不快去准备!”
“你……哼!”忿忿的一扭身,她不想再跟EQ比任何人都低的少主人一般见识,但不忘柔声叮咛着始终沉默不语的李竟窗,“小窗,你先回房里躺着,我去热点东西给你吃。”
“我还不想休息。”她怕,怕一个人闲在静寂冷清的房里,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闭嘴,你不想休息想干么?”他臭着张脸低喝,“再去骑脚踏车?”
“瞿北皇!”伊莉恼得连声音都变了。
话一脱口,瞿北皇的神情倏然扭曲,感受到怀中的瘦弱身子倏然轻颤起哆嗦,心猛地掀起了不忍的内疚,搂抱着她的手臂一阵阵的起了明显的抽搐。
他疯了不成?满口胡言乱语的乱放炮!
“谢谢你伊莉,我没事的。”三个人里,李竟窗的神情最为和缓了,“我会等着喝完汤,然后乖乖的躺在床上休息的。”
李竟窗说到做到,一整个晚上,她就像是最佳模范生,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务必求得他们的心满意足。
没多久,伊莉将热汤端了进来,郁沉着脸坐在床角的瞿北皇冷声要李竟窗快点喝下去,她也不吭气,将热汤接过手,捧着陶碗就口,不让伊莉有机会阻止,一口一口的将它们全部给吞进肚子里,也不嫌汤热烫口,几分钟后,她冲到洗手间里,一口气将它们全给吐得精光。
“小窗!”伊莉担心的叫道。
“你白痴啦!汤那么烫你还喝?”瞿北皇反应极快的追在她身后,眼明手快顺手在空中接到那只还散着余温的陶碗,这才领悟热汤的温度之高,他更是怒不可遏,“你这女人究竟还有没有感觉!”
有!
她怎么会没有感觉呢?毕竟,她还是个人呀,正因为胸腔的感觉一点一滴的蚕食着清晰的神智,心,才会愈是悲哀。
“小窗,你别理他!”心疼的替她拭去嘴角的秽物,伊莉仗着自己在瞿家已是两届管家,好歹是年资久远,连老主子见了她都敬重三分,再加上心中的正气凛然,不禁扬声怒喝少主人少自作虐,以免祸从口出,“我的小主子,你管管你的嘴巴好吗?”
“鸡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给我退下!”他悻悻然怒道。
“你--”伊莉气得差点一口气顺不过来。
“你呀你的,吵死人了,怎么,你没事情做了吗?”怒眉一挑,他恶声恶气的朝伊莉开火。
“对啦,我就是整天闲闲没事情做,才会穷极无聊的在这里管起闲事来了!”
“没事做那倒好,你给我去马厩帮忙工人清马粪去!”
“你--”伊莉当真教他的话给气得七窍生烟。
“对不起,伊莉,你别跟他生气。”强挤着话,李竟窗出声制止战火的蔓延,“我觉得好累,想眯一会儿,你们都出去好吗?”
“也对,你早该休息了,我不吵你了。”怒目横瞪了瞿北皇一眼,伊莉不再多话,拍了拍李竟窗搁在胸口的手,忿忿的撤回战火。
而瞿北皇不为所动,稳稳的倚着墙壁当木桩子。
“我想静静的躺一会儿,”她有气无力地低喃着,“请你也出去,好吗?”
“你躺你的呀,啰唆什么?嫌我碍眼是不是?”像是偏要跟她唱反调,瞿北皇连鞋都没脱,一屁股挤到她身边躺平,“我偏不出去,这也是我的房间。”
“唉。”他没说错,这的确是“他”的房间,而自己不过是借住的房客,地位卑微的床伴罢了。
“叹什么?”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身躯紧贴着她,他的气息热烫的吹拂着她的发丝,“闭上眼睛,你该好好的睡上一觉才行。”
不,她现在欠缺的不是睡眠,而是好好的想一想,彻底的与他谈一谈。细声叹气,忽地,浅浅的凉意透着一阵湿濡的感觉渗进她的额间、发际……他在流眼泪吗?她的心为之一酸。
“对不起!”她道。
盘在李竟窗胸口的手臂蓦紧,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什么意思?”瞿北皇的声音很轻很轻,“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
“我没能留住孩子。”
“嘘,什么都别再说了。”
“对不起。”
“睡吧。”心中虽也是翻搅得厉害,但,他都得捺着性子等。
小窗今天受了够多的折腾了,再重要的沟通,再繁琐的决定,都得等明天,等她睡足了觉,重新蓄满精神,到时候要斗、要争、要骂、要爱得死去活来,才能势均力敌。
睡?她睡不着,眼睑微睁,她怔愣的望着前方,心中思潮汹涌。她睡不着,也知道躺在身旁的他也没睡着。
虽然闷声不吭,可他的手缓缓的顺着她的肩背轻轻抚弄着,一遍一遍地没有停歇,像极了安慰,更像是藉着无声的触抚,传递给她无限的温暖与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