叨念的口气里没有太多的怒气,这应该代表,他的心情还不错吧?
“瞿北皇,你会娶我吗?”
来不及嚼烂的牛肉梗在喉里,重咳一声,他迅速抢过桌上的水杯,将冷水和着碎肉全都给吞进肚子里。
“好端端的,你怎么问起这种问题?”
“因为我忽然想到,跟你住了大半年,你从来不曾提过这个问题。”
“忽然想到?你昨天心情不好,就是因为在想这种无聊的问题?”他气急败坏的喊着。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机敏地将伊莉口中说她失魂落魄的事情联想在一起,却忘了将她的医院之行也一并考虑进来。
“你会娶我吗?”李竟窗没有回应是与不是,只执意要得到他的答案。
“很难哩!”他言不由衷地直觉答道。不曾见她像此刻般让忧愁覆上整个人,他的神情也没好到哪儿。
原来,她也会有一般女人的逼婚情结!
他竟毫不迟疑地回说“很难”!?慢慢地,她略显憔悴的脸庞轻俯,牙根蓦紧,期盼的心为之冷却。
“为什么?”任何挟带着心有所求的话向来就难以启齿,更遑论是这种原本就该让男方主动开口的烂戏码。
或许,她该捺着性子继续怀抱着“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美梦等下去,但,为了孩子,她急切的想确定他的心、他们的未来。
想嫁给他,不是因为他的富贵之身,而是因为爱他,可是,绝不愿意他的“屈就”是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
这种有条件的婚姻她不想要,也不屑得到!
“你真想知道?”虽不想太早触及这个话题,但她既然开口问了,他不想瞒她。
“从小,我为自己的另一半所订下的要求挺严苛的,别的不说,可最起码,她一定要系出名门。”
噙泪的眼不肯闭起,怕不争气的泪会顺颊而下。呵,要求?光此一项,她就完全不合格了。
“像王蕙兰?”李竟窗喃声道。
早在她随他住进牧场的第一个月,八卦消息就已经传到全世界了。不但他仪容尊贵的家人迫不及待的登门拜访,连声势浩大、自诩为未来亲家的王老爷子也率众前来查探究竟,大概是看她不带有威胁性,哼哼吭吭了几句,又一票人呼啸而去。
整个过程,瞿北皇冷眼旁观,是没让他们的养尊处优的气势欺负到她头上,可也没向他们介绍她的身份。
但她无法怨他,因为那时候……他们还不是情人!
“对。”眼睛没瞎,耳朵没聋,瞿北皇发觉了她带泪的轻喃,可是,她要求实话,所以他照实以答。
只不过,那是过去的他所订下的择妻条件,是在他还没遇到她时……
“那,你是将我摆在什么位置?”既然不曾考虑过可能会娶她,又为何……强要了她?
“你想要我将你摆在什么位置?”
“我……不知道。”李竟窗茫然了,“我不知道。”一段感情的交集让她的心起了复杂的悲凄情境,接下来该怎么走下去,她真不知道了。
不想拿孩子逼他负起责任,可也不想狠心的抹煞了孩子生存的权利,她觉得彷徨、觉得无助。
“其实,现在想这些不是太早了点吗?”难得吁声连连,他也愁苦满心。
好恨,以前的他谈起感情这码子事时多意气风发呀,拖拖绑绑的婚姻归属?哼,休想沾了他的身。但,偏她出现了,更讽刺的是,当初是他诓她这个不长智慧的小呆瓜陷进这出戏码里的,她想退场,他执意不放人,结果呢?他玩得过了火了。
一切,全都在没有预期的情况下走了样。
而逐渐心死的李竟窗却忽然有股想笑的冲动。
想得太早?的确,若是平时,她的这番质问的确是想得太早,可她也不想呀,肚子里有了个孩子……老天,她该怎么办?
第十章
脑海里的主张尚未完全成形,但填满哀伤的心已逐渐有了计较。胸口有份愈来愈浓的欲望,想留下这个孩子,无论他知否、愿不愿意,即使,这也代表自己得独自将孩子抚养成人。
未婚妈妈的日子一定分外艰辛,二十几年来,她并不是活在温室里,这一点她心知肚明。但就算艰辛那又如何呢?未出世的孩子在肚里也已经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生命,她又何忍去剥夺他的成长机会?
找时间跟瞿北皇好好地谈一谈,然后,回家吧!
但,老天爷不肯放任她自做主张。
夕阳西下,她像往常般骑着脚踏车到牧场的东侧兜兜风,心神不宁的踩着踏板,一下、一下、又一下,怔茫的她没有留意到草丛里那几块凌乱散置的大小石块,车轮自石块边滑过,她连人带车的从斜坡上滚下,猝不及防的来不及抽口气,就遭腾空飞起的脚踏车迎面压下,痛得她惨叫一声,紧捂着肚子,热烫的泪水盈眶而下。
好痛!
???
当面色铁青的瞿北皇接到丹尼尔的消息赶到医院时,周身泛寒的他以为自己的心已先小窗一步死了。
一踏进医院,心焦如焚的他听着丹尼尔语气急切的说着发现她时,她身上满是教人怵目惊心的鲜红血色,踉跄狼狈地朝马场的围栏走近,面白如纸;而甫自急诊室推门走出的医师则眼露同情的说出她幸而无恙及一桩已成过去式的秘密--
将近半个小时,瞿北皇什么话也没说,冷着脸、浮躁着心绪,静静的杵在一旁守着已被推出急诊室的李竟窗。
星眸微敛,气息微弱地躺在病床上的她像个惨遭大石压过的纸娃娃,教人看在眼里分外心疼。
“瞿北皇?”她眼角模模糊糊的瞧见了他庞大的身影。
“为什么不跟我说?”难怪她会失魂落魄,难怪她会无缘无故的问他会不会娶她,是他自己白痴到没将一切的事都联串起来思考,只单纯得以为她陷入了逼婚情结,虽是如此,可他还是止不住胸口的怨怒。
对她,对这一切该死的变化,更对自己的迟钝与眼拙,他恨,恨极了!
说?呵,他知道了!
“你……”喉头好干,李竟窗努力的吞着口水。
急切的想问,孩子是否无恙?但他的神情有着不容忽视的恼怒与哀戚,话未脱口,胸口已经泛出了森寒冷冽的凉意。
孩子……
“如果你明说了,我会二话不说娶你的。”
听了瞿北皇略带指控的怨意,她鼻心一酸,浅浅的红意在眼眶渲染开来。如果她说了?如果她说了?他的话惹得她更是心悲难捺。
爱情与未来,是可以任人提出要求的吗?
“说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你跟我说你怀孕了,我绝不会说出那些蠢话!”
“有必要吗?”不知怎地,他的言行举止让感觉迟钝的她忽地了解到……孩子,应该没有保住吧?
她紧抿着唇,极酸极涩的泪水潸潸滑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对吗?就算我说了,那又如何呢?”抽抽噎噎,李竟窗极力忍住号啕大哭的冲动。“我毕竟不是王蕙兰。”
闻言,瞿北皇猛然一窒。
“没错,你毕竟不是王蕙兰,该死的!我知道我自己说了些什么鬼话,可是,那是我的孩子,你凭什么擅自为我们做一切的决策?”一个恶耗,两次伤心,教他难掩激愤的情绪。
除了心疼她受伤,还得被迫接受突然丧子的悲哀,而他甚至在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曾经短暂地身为人父!
“决策?”李竟窗唇畔泛起极其苦涩的凄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