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粉脸通红,又气又羞又窘,小手闪电般抄起那贴身衣物,颤抖的捏在手心里,不敢相信这低级、无耻、下流的家伙,竟然如此羞辱她。
噢,她好想、好想、好想掐死他!
阳春暖阳,随着时刻近午,逐渐变得燠热。
“杨啸,现在什么时辰了?”
听到主子的声音,杨啸循声抬头,只见海东青从楼上走了下来。
“爷,早,近午时了。”他恭敬的说道。
“人呢?”
知道主人指的是钱三姑娘,杨啸嘴角几不可见的一勾,咳了两声,清了清喉咙,掩饰差点出口的笑意。
“还没到。”
海东青剑眉微蹙,视线往大门瞟去。
杨啸又咳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开口问:“爷,要让人去请三姑娘吗?”
“不用。”他拉回视线,看了手下一眼。“前两天她急着要去善通坊是怎么回事?”虽然事发当时,他强拉着珠珠,不让她赶去,但是他并非漠不关心,而是早已派人私下处理。
她的事,由他处理,当然轮不到那满脸笑容的严耀玉插手!
杨啸点头,仔细回答:“善通坊位于京城南方,居住着不少贫苦人家,前些日子惨遭祝融,不少人家被那把火烧得无家可归。”他恭敬的站立一旁,心里猜想,所有人里头,大概只有他看得出来,主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挺重视这件事。
海东青点头,坐在主位上,拾起搁在桌上的帐簿。
杨啸继续往下说:“为了安置灾民,善通坊盖起了长屋,未料工事过急,长屋梁柱突然倒塌,压伤了工人,小绿姑娘才赶来通报三姑娘。”
“为什么要通报她?”他问道,面无表情的翻阅着帐簿,上头记载得密密麻麻,全是她这些天抄写下来的帐料,龙飞凤舞的字迹,比男人还豪迈。
“出银两盖长屋的人,就是三姑娘。她不只出钱,还派了不少人去了善通坊,照料那儿的居民。”杨啸微微一笑,看着若有所思的主人。“据善通坊那儿的说法,她行侠仗义,专管不平之事;另一方面,却也有人说她仗势欺人、横行霸道。有些人敬她、有些人恨她,不过两方的人倒是一样怕她就是了。”
海东青微微一挑眉,将卷宗合了起来。他坐在主位上,绿眸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嘴角的笑意,由浅薄慢慢的加深。半晌之后,他站起身来。
“商行过两天才开张,有多的人手,就先派去善通坊帮忙。”
“是。”
“把这些资料誊过两遍,一份快马送回大漠,一份留在商行备用。”
“是。”
将事情三父代,确定没什么遗漏了,海东青才转身朝大门走去。
杨啸捧着那叠卷宗整理,一抬头却见他往外走,连忙追了出来。“爷,您去哪?”
他头也不回,只淡淡的丢下一句。
“钱府。”
京城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
自一百多年前开始,京城就大量种植。这儿的牡丹为“花中之王”,花朵硕大,国色天香,每逢三、四月,是赏牡丹的最佳季节,京城会举办牡丹花会,花如海,人如潮。
牡丹品种繁多,有一株上能开两种颜色花朵的珍品三乔”,还有“葛巾紫”、“白雪塔”、“胡红”等五百八十馀种。在京城里,到处都辟有牡丹花园,若有兴致,能到魏家去瞧瞧娇艳的“魏紫”,或到姚家去看看华贵的“姚黄”。
只是,最佳的赏花处,还是钱府的牡丹园。这座牡丹园每年只开放三日,观赏费用昂贵,却仍令人趋之若骛。
但接连几日,海东青与钱三姑娘的事,抢去了牡丹花的风采,尤其是昨日在烂泥中那一吻,更是轰动京城,成为众人茶馀饭后的重要话题。
爱看热闹的人,一大早就守在钱府门前,等着钱三姑娘“上工”,只是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三姑娘的芳踪。
还好是旭日公子体恤人,派人出来挂上告示,大伙儿凑上前一看,不觉又是一阵热烈讨论。
“唉呀,原来三姑娘着了凉,得了风寒哪。”
“好端端的,怎么得了风寒呢?”
“哟,你不知啊?昨儿个三姑娘在烂泥之中,被个胡商夺了一吻,还被剥下牡丹兜儿哪,这不着凉才怪哪,呵呵呵呵”
“真的假的?”
“啧,当然是真的,我昨儿个可是亲眼瞧见的。”
“乖乖,连姑娘家的肚兜都被剥了?!看样子,三姑娘这回是遇着克星啦!”
海东青冷眼横眉,穿过围在告示牌前东家长、西家短的人群,直接上了钱府台阶。看门的仆人似乎已经等了许久,一见到他,连忙打开大门。
“海爷,请跟我来。”一名小婢得了大姑娘的吩咐,早早等在门口,见他进门,忙迎上前去。
他点头,信步跟上。
穿过厅堂、走过门廊,他在下人的带领下,一路来到牡丹园的月洞门前。再穿过小径,只见迎面一片万紫千红,上千盆的牡丹,花娇叶茂,令人眼花撩乱。
牡丹园已经掀了绸缪,朵朵牡丹盛开在春阳下。花丛之中,一名年轻女子手持剪子,低头修剪枝叶。
“大姑娘,海爷来了。”小婢说完,弯腰福身,悄悄退了出去。
金金又剪一朵牡丹,搁在瓷盆里,这才抬头看向他,红唇微微一勾,露出浅笑。
“海爷,日安。”
他微一颔首,当是回答,视线扫过牡丹园,却瞧不见那张熟悉的小脸。
利剪喀擦一声,又剪下一朵牡丹。“这牡丹园子,我一年只进来十日,其馀时问都让珠珠养着。”她剪下多馀的枝叶,美目瞟了他一眼。“若不是她着了凉,无法看顾这些花,我可也没空闲到这儿来。”
听着那似有若无的嘲讽,他倒是未显愧疚,面无表情的问:“人呢?”
“在房里歇着。”
他略略点头,脚跟一旋,穿过花丛小径,往尽头的琥珀水榭走去。
金金看着那高大的背影,唇边的笑漾得更开,一边修剪红牡丹,一边扬声提醒他:“我说海爷,我家妹子娇得很,您昨日的行径,把她惹得恼了,这回儿可还在气头上呢!”
他当然知道那小女人还在气头上,只是不太信她真是着了凉。她狡烩得很,说不定只是胡乱编了藉口,就想躲避他。
踏过石桥,穿过花厅,水榭内外都摆着花,其中几盆枝叶扶疏,被安置在闺房之外,似乎已经养了许久。玛瑙屏风后头,传来她的声音,不同于平日的中气十足,这会儿反倒有些虚弱。
“说了吃不下,你端回厨房去--”
“三姑娘,你不吃点东西,病会更难好的。”
“小绿,你好烦呐--”
“三姑娘,那您喝些药吧!”
“说了不吃啦--我头好痛,拜托你让我睡一下--”
小绿求了大半天,还是束手无策,只能叹了一口气,放弃的站了起来,将早膳和汤药收一收,准备端出去。
才一转身,眼前的大男人就吓了她一跳。
“海海海--海爷--”小绿突然在三姑娘的闺房里看到男人,吓得结巴,手里的东西差点要打翻了。
原本蒙着头,闷在被窝里的珠珠听见这声惊呼,柳眉一拧,小脑袋迅速从被里探出来,果然见到海东青不知何时,已踏入她的房间,神色自若的望着她。
“你--”她气得坐了起来,急着要把他轰出去,可她才掀开被子要下床,就觉得一阵晕眩袭来。这该死的臭男人,竟然还有脸来找她!高大的身躯,迅如鬼魅,转眼已经出现在床前,大手一伸就扶住了那病弱的娇躯。他半点也不客气,自在得像是在自己家里,顺势就坐上香软的锦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