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嫌就是太子本人吧?〕律滔优闲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把早就知道的答案 脱口而出。
他马上回过头,〔你。。。〕他怎会知道?难道他早就知道这一切的幕里乾坤?
〔太子那时会如此做,是有他的若衷的。〕律滔起身走至他的身旁,拉着他的手一 同坐下。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风准将十指插进浓密的发里,声音里藏着痛苦 ,〔到底是有什么苦衷,竟可以让卧桑对自己做出这种事来?〕
那个他一直敬爱的皇兄卧桑,怎会在人人爱戴的表面下有着另外一面?除了谋杀自 己外,卧桑还设计栽赃大臣王公,以转移他调查谋刺案的注意力。
天知道,在卧桑的背后,还有多少事是见不得光的?还有多少他不曾见识过的手段 是被藏着的?是不是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一张让人摸不清的面具?而在这个天朝里 ,又有谁是能真正全然置信的?会不会每个人都是假的?每个人都只是为了私利而在掩 藏着什么?
律滔安慰地拍着他的肩头,〔卧桑只是想活下去。〕
〔他有性命之虞吗?〕他不断摇首,怎么也无法原谅弄乱一池春水的卧桑,〔他知 道不知道他这么做了多少人的心?而在他弃位之后,他又为整个天朝带来了什么样的政 治乱?他怎可以这么自私?〕?
律滔冷不防地问:“你又怎知他没有性命之虞?”
“他……有吗?”他战战兢兢地求证,几乎无法相信这是事实。
“有。”律灌面无表情地把玩着十指,“卧桑那时要是不弃位远走,只怕他现下早 已死了。”
风淮紧按着额际,几乎是无声喃喃,“太极宫对他的保护还不够周延吗?!还是他 在暗地里树立了什么仇敌?就算他有性命之虞,为什么他不来跟我们这些皇弟商量?”
“因为在要他死的人里,就包括了我们这些皇弟。”虽然很残忍,但律滔还是把实 情告诉他。
“不可能!”他极力地想否认,否认那些会让他的心更加破碎的事实。
“在我们这儿皇弟的背后,都有着他人看不见的推手,而那些推手,就是逼得太子 远渡东瀛的原因。”律滔叹了口气,伸出两掌握住他的肩头要他冷静下来。“虽然我们 或许没有直接想要卧桑的性命,但那些推手却觉得卧桑很碍眼,因此,为了不为难我们 ,所以卧桑才会选择了离开。”
“好好的一个国家……为什么要弄成这样?”他垂下头来,眼眸里净是无限的怀念 ,“为什么大家不能和从前一样,都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的本位上?”
回想从前,这个国家是多么的美丽,岁月无惊、风涛不起,八位皇子致力效忠辅佐 众望所归的太子卧桑,国政如日当中、四海升平,这么平和的世界,难道不是众人所求 的吗?为什么他的兄弟们,个个都要戳破这个梦境?为什么每个人的心,总是这么贪?
“你该长大了。”律滔明白他不愿前进的原因,也知道他所舍不得的是什么。“每 个人都有他的路要走,你不能只看你想要看的部分,这个国家黑暗的那一面,你也得去 看去正视它的存在。”
风准挥开他的手,“别说了。”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贪心的人,他和那些人并没 有什么不同。
“风淮……”
“无论如何,我不会加入东内,也不会加入任何党派,不要想说服我去做我不愿做 的事。”风准深吸了口气,站起身直视律滔的双眼表明心迹。
他微微一哂,“我并不勉强。”他当然知道这个有着铁汉脾气的弟弟,若不是由他 自己想通,那么任谁也说不动他。抬首看了窗外愈下愈大的雪势,他决定在路况变得更 不好前先回府。
“我送你。”风淮拿来大麾,扬手差人去为他准备车马。
“风淮。”律滔的脚步在踏出书房前停了下来,毫无预警地再次为他带来另一波冲 击,“老八恐怕会死在西戎。”
〔你说什么?”他的指尖一颤,手中的大麾掉至地板上。
律滔无奈地叹口气,“有人在暗中断了雄狮大军的军粮。”
风淮不语地看着他。
因为深深屏住呼吸,所以在胸腔里那股紧窒的气息呼出来时,在寒冻的空气里便化 为浓重不散的白烟,迷蒙的烟雾,像一潭正在逐渐形成的噩梦,而他,就像是即将步入 这梦境的人。
“你怎会知道这事?”他试着启口,但在把话说出口时,过往的种种,却在他的心 里如这些飞烟般地迅速消散。
“冷沧浪已经致书来向我求援了。”律滔自袖中取出一封信缄交给他。“还有,他 在信上也提到,有人在暗地里偷施突袭,以致老八生死未——,目前冷沧浪还在派人打 听老八的下落。”
“突袭?”他怔了怔,“谁做的?”那个既不争强好胜,也不多管朝政的野焰,究 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招此下场?
“据冷沧浪的调查,是西内独孤国舅私下派人做的。”也不知道冷沧浪那只小狐狸 是怎么办到的,竟然有办法把凶嫌给揪出来。
他眯细了两眼,“有没有证据?”
“人证、物证,冷沧浪已派人送来京兆。”律滔就是在等待他的这个眼神。“独孤 国舅的这件案子,你要查要审吗?”
“我……”该涉入呜?如此一来,他还能再怀有初时太平的梦想吗?他还能力挽狂 澜吗?
不留给他拒绝的余地,律滔直接把责任加诸在他的身上,“撇去三内之争不说,以 你中立的立场来看的话,像这类袭击皇子的事件,不是该由你亲自审查的吗?”
“你这小人……”风淮紧握的双拳,几乎要将掌心按出血丝来。
“想说什么就说吧。”知道自己踩着风准心中缺口的律滔,只是静立在他的面前等 待着。
风准突地一把揪紧他的衣领,“为何你要告诉我这件事?为何要故意把我给拉下水 ?你明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也知道我不可能会对这种事袖手旁观,为什么要逼我!”
“因为,只有你可以阻止我们这些弟手足相残。”律滔冷静地陈述,话裹不带一丝 情感。
“什么?”他的脑海里有一阵的空白。
“你若不查,那么我就会在东内的压力下接手这个案子,并且势必追究到底,而到 时,我可不能保证放手去做的我,将会对我的兄弟或是国戚采取什么手段。”律滔拨开 他的手,在转首看向他时,眼底阴冷的眸光,是他前所未见的。“你要知道,我的心并 没有卧桑那么仁慈,也没有他睁只眼闭只眼的容人度量。”
望着他深沉似海的眼眸,一阵打骨子里释出的冷意将风淮笼罩住,令他感觉自己像 个站在悬崖上摇摇欲坠,却又苦无退路的人。
律滔一掌按在他的肩头上微微施压,“现在的你,是全朝公认最具威信的中立者, 只要你出马,不管是东西南三内,还是朝中心怀不轨的王公们,每个人都不得不卖你一 个面子,因此,你的存在,对我们而言是绝对必要的。”
他紧咬着牙,“我查……”
“那就好上“但我得先声明,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谁,我是为了老八的安危。”无论 如何,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要维持住这个国家不让它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