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大掌自她的身后攫住她的腰肢,这份惊吓来得太突然,令堤邑在慌张中掉了手 中的书册,在急着旋身想推开身后的来人时,流动旋转的光影下,她看见怀炽疲惫的双 眼。
“在看什么?”怀炽在她的杏眸似是迷失在他眼里时,忍不住更贴近她的面容。
她眨眨眼,“啊……”
“怎么了?”他稍稍松开她,颇为忧心地抚着她凉凉的额际。
“你不是应该还在外头忙吗?”他怎么这么早就进来了?此时隐约还可以听得见外 头宾客的喧哗声,而他这个正主儿,怎么和她一样溜进来了?
“我叫四哥代我去打发那些宾客。”他微微一哂,拉着她至床畔坐下。
与他面对面地正坐着,堤邑忽地觉得四周变得好安静,静得只听得见她急促的喘息 声,她的目光静落在被他紧握的双手上,发觉他似乎只要在她的身边,就会出现这种举 动,可是现在握着她的手的他,并不似方才在外人面前,像是怕遭人抢夺似地牢牢紧握 ,现在的他,很温柔,像个恋人。
晕黄的烛影下,怀炽首次惊见上了粉妆后的她竟有此风情,此时的她不再像是桃林 中乍见素雅匀婷的仙子,而是红妆艳艳花夭般的女子,令他的呼吸有些窘迫。
“你……”他的目光在她的面容上游移,“是不是忘了某件事?”
她抬起辏首,“什么事?”
“你不想让我揭盖头吗?”怀炽伸手指向一旁早被她扔开的红巾,和那已被她置放 在床旁的凤冠。
“不是的。”她红着脸,有些慌张,“我以为你要很晚才能进来,所以我就想先… …”成天戴着那种东西实在是太重太累了,所以她才想趁他还没进来前,先让自己快断 了的颈子放松一下,岂料,他却这么早就进房来了。
他含笑地看她愈解释愈心慌的模样,在她开始绞扭起白净的十指时,他又发现床榻 上四处散置着他所写的书册。
“这些书你若是想看的话,往后会有很多时间看的。”怀炽转身将那些书册都搬至 远处的桌上,再回到她的面前,伸手捞来被她扔在一旁的凤冠和红巾,“但这盖头,我 这一生可才揭这么一次。”
在他亲手为她戴上凤冠时,堤邑仰起螓首,专注地凝望着他的眼眸,问得十分虔诚 。
“一生一次?”这么说来,除了她外,他不会再纳其它的妻妾,也不会再有别的女 人靠他靠得这么近?他不觉得自已有哪里说错,“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她抿着唇,妩媚地笑了,唇畔久久不散的瑰丽笑意,让看呆了的怀炽差 点就不想帮她盖上红巾。
“来。”他清了清神智,庄重地将红巾盖上凤冠,而后寻来秤杆缓缓揭起,首先映 入他眼帘的,是她掩藏不住欢喜笑意的面容。
他失神地放下手中的东西,顺道将她头上的累赘物也都除去,看她披散着长长的发 丝,衬着芙蓉般驼红的粉睑,在红融的烛光下,一寸寸地燎起他炽热的思绪。
就在怀炽一手压着床榻想上前时,在他的手掌底下,压着一本他漏收走的书册,他 不禁绕高了眉。
“你似乎对我写的东西很好奇。”他还是头一次看到有新娘待在新房里研读诗书的 ,她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的嘴角扬起优美的弧度,“嗯。”除了他所写的诗词之外,关于他的一切,她都 想知道,她更想全盘了解他这个人。
“有看到什么喜欢的吗?”他坐进榻上将她揽进怀中,满足地看她靠在他怀里翻阅 书册的模样。
“很多,例如这个。”她兴匆匆地翻至她方才所看至的书页,挨在他的身旁轻轻吟 盯:“拭翠敛双蛾,为郁心中事。插管下庭除,书就相思字。此字不书石,此字不书纸 。书向秋叶上,愿逐秋风起。”
怀炽的目光顿了顿,飞快地一手掩去下半阕她尚未念到的部分,阻止她再继续念下 去。
他剑眉微拢,心中暗暗觉得不祥,“大喜之日不该念这种的。”
“那……”堤邑并不知他皱眉的原因,翻开书页,再指向另一阕,“弄笔偎人久描 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鸳鸯?
他们现在已经是双飞翼或是连理枝了吗?
为什么在他的心中,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仿佛像是春夜的落花,在明日的朝阳升 上时,便再也不停伫在枝头上,消失无踪。可是,他很想让这份感觉停留到永久,甚至 就想这般将她拥着,不要将她放开。
这般的温柔,是不是容易使人软弱,容易忘了私情之外的事?但,这算是私情吗? 他还记得,独孤冉曾说过他并不懂得什么是爱,也给不起,到底该怎么做,他才能明爱 是什么而又该如何给她呢?
他也记得在宴上的那个问题,该不该让她知道他将对东内、对她父亲做什么事呢现 在,他已经有答案了,而他的答案和初时所想的一样,只要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瞒 着,那么她永远都会像这般偎在他怀里,这般快乐地笑,永远也不会知道忧愁。
“怀炽?”堤邑伸手轻拍着出神的他。
“这阕很好”他深吸口气,试着将目光集中在书册里。
她仰起洁白的颈项,“你有心事?”虽然他靠得这么近,可是她却觉得他的心思离 这很远。
“我在想……”他转了转眼眸,挥去脑海里所有的思绪,意有所指地看向她,“为 什么在我的洞房花烛夜,我要在这和我的妻一同品论诗文?”
“有什么不对吗?”他们不都是诗文的爱好者吗?
“不是不对,而是……”他伸手轻轻抽走她手中的书册,将它扔至一旁,而后,一 手轻托起她的香腮,“我们应该还有别的事要做吧?”
“别的事?”她的秀颊开始泛红,感觉他的另一只大掌,正环过她的腰际将她压内 他的胸怀。
“对。”他笑着印上她的芳唇,并在她唇边轻喃,“书上没写的事。”
☆☆☆
大婚过后半月,雅王府头一位登门的访客,即是在婚宴那日为怀炽赶人送客的舒河 ,而他这一来,也带来了怀炽因新婚燕尔而无暇搭理的国事,和一项意外的消息。
“风准卯上了独孤冉?”一直都没什么动静,也不搭理东西南三内的风淮,会主动 去招惹独孤冉?
“是啊。”舒河边说边观察着他的神色。
怀炽扬起一抹笑,“风淮要审他吗?”好极了,只要出动了铁面无私的风淮,独孤 冉这下可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可能吧。”舒河愈看心中愈是有把握,但仍装作不动声色,“听说风淮已经着手 在收集证据。”
“谁教独孤冉曾经派人去暗杀过野焰。”暗地里使用借刀杀人计的怀炽,坐在椅上 笑扳着十指,“就让中立派的风淮拖住西内的脚步,我们更可以全力对付东内”他早就 告诉过独孤冉别在大庭广众下嚼舌根了,这下正好让独孤冉学次教训。
舒河定看着他的笑脸,叹息地搁下手中的茶碗,转首正色地望着他。
“你是不是在挟私报复?”独孤冉究竟是哪招惹了他,所以他才会看独孤再那么不 顺眼,而且不顺眼到非要把办起人来不留情面的风淮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