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天海放慢了马连骑至他的窗口,边策马前进边向他解释。
“应该是独孤冉的人。”西门之后就是西内大明宫的势力范围了,而这白虎门,除 了西内的人外,谁也无法站上城墙墙头,但目前大明宫的主人刺王铁勒并不在,所以暂 代铁勒掌管西内人马的国舅爷,他的嫌疑非常大。
但怀炽却在城墙上方看见了另一张面孔。
“辛无疚……”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想把我们困在这里。”冷天海直看着前方聚集了左右数十来人,正齐心使力 地推动着门扉想关上厚重巨大的宫门。
就在冷天海见苗头不对,转首扬鞭挥向拖着怀炽车辇的马匹,要它们再跑快点,赶 在宫门闭合之前离开此地。在这同时,宫门外飞快窜驰进一抹白色的人影,远看,不清 ,但待她驰近了,与错愕张大眼的冷天海错身而过,接下来,经过怀炽的车辇时,在交 错的瞬间,也与车内的怀炽打了个照面。
“堤邑?”怀炽两手紧攀着窗缘,急忙命冷天海停下来。
冷天海万分不情愿地下令整支疾行的队伍紧急停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在他们身 后原本已关闭的内城城门缓缓开启,在城门的入口之处,独孤冉的车辇与大批手荷兵器 的亲卫,已然在另一个方向就位。
“王爷,不走不行了。”急如锅上蚁的冷天海急忙来到怀炽的车旁催促,没空留下 来陪他看堤邑进城来是想做什么。
怀炽没理会他,直将半个身子探出车外,眼瞳停伫在堤邑的身上,看她坐在马背上 东张西望似在找着什么,在找着后,驰势在急促中骤止,硬生生地止住马,马儿受惊起 蹄长啸,几乎把她自马上甩下,令怀炽忍不住为她捏了把冷汗,心急的想前去阻止她不 要命的行为。
“爹,住手吧。”堤邑在稳住马儿后,抬首大声地对潜藏在城头上的辛无疚道:“ 谋刺皇子可是死罪,我不希望见你落到那个下场。”
辛无疚并不理会她,依旧是派命身边的人快把握住这个时机,进入安排的位置准备 进行伏杀。
眼看辛无疚已听不进什么了,再多说也是无益,顿时她将马头一转,直驰至独孤冉 的面前。独孤冉的亲卫们见状纷纷想将她拦下,但独孤冉却揭开了车辇的垂帘,扬起一 掌制止他们。
“我跟你走。”堤邑策马至他的面前,杏眸直视着他,“条件是放他一条生路。”
独孤冉激赏地笑了,“不后悔?”
堤邑微微侧首看了远处的怀炽一眼。
虽然,明知这么做很傻,但就当作是前世欠他的吧,还完了,她也可以离开了。
她强迫由自己割舍,紧闭着眼,“我没得选。”
独孤冉不语地看着她,再转首环看了四下一番。
该答应她吗?虽说这是个杀怀炽的大好机会,错过了此次,再也不可能有这么天时 地利都佳的机会了,可是这么做的风险也很大,他事先忘了考虑到,此地与皇城内城只 有一门之隔,且此地又是属于西内的白虎门,倘若就在此谋刺皇子的话,那么将来头一 个被怀疑的凶嫌,就是他。
他再转首看着自己送上门来的堤邑,即使不杀怀炽、也不必特意去成全辛无疚,他 也能得到她,且不必冒着谋刺皇子所需付出的代价,这样又有何不好呢?
犹豫了半晌后,独孤冉朝她伸出双臂,将她自马背上曳下拖抱至他的怀里,伸指朝 身旁的人弹了弹,就在他这么一弹指后,原本正要闭合的白虎门刹那间止住了闭合的动 作。
“堤邑……”将一切都清清楚楚看在眼底的怀炽,在忍抑不住满腔妒火的同时,也 明白了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王爷……”冷天海忙叫几个亲卫跳上车辇阻止想下车的怀炽。“他们人多势众, 咱们先撤再说。”
车辇在冷天海的话一落后,再度快速地前行,直冲向白虎门。
“堤邑!”当怀炽挣开箝制的人,奋力拉开垂帘看向远在另一端的堤邑时,冷天海 已成功地率队闯出白虎门,而沉重的宫门,也在他的眼前关上,将堤邑的身影紧关在门 扉里。
望着逐渐远离的宫门,怀炽浑身的血液在沸腾,可沸腾至顶端,是极度的寒冷,令 他紧紧拳握的双手不住地颤抖。
她连再见也不说……是她,不愿再见到他?还是,就连再见的机会也不再有?
☆☆☆
“四哥!”
舒河一脸讶然地瞅着这个擅闯他的滕王府,气喘吁吁看来又怒又急的怀炽。
“才一阵子没见,需要这么想念我吗?”怪怪,这个么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了 ?从没见怀炽那么想他过。
“快帮我把她抢回来!”一刻也等不及的怀炽拖着他便往外走。
“抢谁?”舒河用力扯住脚步。
怀炽揪紧他的衣领,“别跟我装蒜,你一定什么都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全都在舒 河的监视下,舒河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才怪!
他看了看怀炽涨红的脸庞,又侧身看了看跟在怀炽后头的冷天海,而冷天海的反应 只是摇摇头,眼底写满了不要惹怀炽的警告,他不禁摸摸鼻尖,明白了在这关头再逗怀 炽的话,他可能会很凄惨。
“不要说独孤冉不会放手,连东内的人也不会放过她。”他缓缓扯离怀炽的双掌, 有些无奈地摇首,“谁也救不了她。”
怀炽怔了怔,“东内?”辛无疚不是已经被逐出东内了吗?为什么还要扯到东内的 人来?
舒河摊摊两掌,把在暗地里发生的来龙去脉告诉他,“那些因辛无疚而被连贬的朝 臣,把对辛无疚的怨气全都出在她的身上,他们要被视为祸首的堤邑负责。”
他的脚步有些颠踬,“怎么会……”
为何在这一瞬间所有的敌人都聚集在一起?要报政仇,他们大可冲着他来呀,为什 么要算在堤邑的头上?自始至终她都是无辜的,即便是有罪,有罪的人也是他呀。
不,堤邑曾说过,她有罪……她早就知道了?她早就明白了政治游戏的规则,也已 看出了她的未来了?可是,为什么她不说呢?为什么她要由自已承担下来,还要在那个 当口上救他一命?而她,为何会心甘情愿的跟独孤再走?
他明白,她不是不爱他的,若不是为了他,她不会轻易这么做,亟欲得到自由的她 ,不会主动跟独孤再走,把自己又投入另一个她想逃离的牢笼。
她是为了他。
是他,是他的这双手害了她。
舒河看了他失魂落魄的脸庞一会,大约也明白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他伸手轻拍着怀炽的面颊,“你不是只把堤邑当成弈子吗?她不是只是个游戏吗? 为何还要急着去救她呢?”那些他始终不懂的东西,他终于明白了?
“她不是游戏,她不是……”怀炽失神地低喃,一掌紧握在他的肩头上撑着自己有 些不稳的身子。
那样刻骨缠绵的深情,怎会是游戏呢?堤邑虽封闭了自己,可是她从不曾远走,依 旧是待在他的身旁,她的心也没有离开过,而他,在进入她所编造出来的世界里时,他 早就不是个游戏玩家,他和她一样,都只是受了爱情蛊惑的人。
“我说过你玩不起的。”舒河边说边扶着他至一旁坐下,并扬手要冷天海去斟盅茶 来给他定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