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炽追来的原因。”再次见到怀炽,她不可能毫无感觉吧?而她也一定知道怀炽 会追上来。
手握药瓶的堤邑手势有些不稳,在他把话说出后,瓶里的粉末洒出了些许。
“他很爱你。”冷天海拉着她一同坐在床侧,干脆直接告诉她。
她低垂着螓首,“我知道。”在看过怀炽所写的本本书册后,她什么都明白,可是 她也明白她还是被夹在怀炽与辛无疚之间。
“别这样。”他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她的脸颊,“我和你一样,我也是两难者。”
“你也是两难者?”她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除了怀炽外,他很少对他人提起由自己 的事。
冷天海几乎可以在她的身上找到自已的影子。“你是被夹在父与夫之间,而我,我 是被夹在亲人与主子之间,我们两个很像。”
“在两难之间,你怎么选择?”她忍不住想问,想知道当年他是怎么走过来的,又 为何会心甘情愿的待在怀炽的身边。
“我选择怀炽。”他气定神闲地笑了,“我和你不同之处,在于我是毫无保留的站 在怀炽的身边,我不会因亲缘的关系而难以抉择。无论怀炽的野心有多大,无论他的所 作所为如何,我还是站在他这边,即使为了他,我必须与我的亲人们反目成仇,或是得 和我的兄弟们拔剑相向,我还是愿意为他去做。”
他们冷家的每个人,本就部分事不同皇主,宫变之后,那些皇主又划分了党派,而 他们这些冷家人,只好跟着主子分别投效于东西南三内,为免政情敏感也不想让主子心 存芥蒂,他们几乎都互不往来,若不是身为同一内的人,就更说不上几句话了,可是即 使是这样,他们都没有因为主子而牺牲亲情感到后悔过。
堤邑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怀炽真值得他放弃那么多吗?他甚至可以以命来 护怀炽。
他定定地望着她,“因为我是为了怀炽而存在的。”
在他们冷家,每个人都有个值得守护一生,或是全心奉献的主子存在,而他今生的 方向,就是自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怀炽。不管怀炽在他人的眼中为何,也不管怀炽曾经做 过什么,在他的眼里,怀炽就只是个单纯而年轻的皇子,也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知己,为 了怀炽,他甚至愿意成为怀炽身后的一抹影子,有再多的风雨,他也愿陪怀炽一起度过 ,他是为义而弃情。
“为了他而存在……”堤邑轻声喃喃,有些迷惘。
为了一个人而存在着,这样岂不是放弃了自己吗?这事他怎么做得到?又该怎么做 到?
“当你认定了一个人时,不就是这样吗?”他拍拍她的手心,“不需要想太多,这 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
“可是,至今我还是无法认同他的所作所为……”过往的云烟还存在她的心底,而 往后,也还是可能会重现。“为了南内的利益,他甚至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
“为什么你要看得那么多、想得那么多?”冷天海看向她那双忧虑的眸子,微微朝 她摇首,“在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的双眼还需要看见那么多的东西吗?还是你根本 就不爱他?”
她急忙想反驳,“我怎么可能不——”
“记着我的这句话,爱是包容。”他抬手打断她的话,诚恳地向她请求,“他的好 、他的坏,虽不一定全是你所爱的,但真要爱他,就要全面接受他,不能只爱你想爱的 那一面,而不爱另一面的他,这对他是不公平的。”
堤邑在他的眼眸里看见了许多她无法放下的心结。
怀炽、辛无疚、独孤冉……还有一些她记不得名字的,这些人在她的生命里来来去 去,在无意或是有意中,让她看了太多阴暗的丑陋面,就是因为看得太多,所以有了愈 深的惆怅和失望,可是在她什么都不看之前呢?在嫁给怀炽之前的她不是这样的,她是 不理会他人口中的怀炽,只在乎她所见到的怀炽,全心全意地恋慕着,毫不保留。
她已经回不去一无所知的从前了,但未来还是要走下去,一波波让她看清的事实虽 是让她心伤,可是她却未曾去包容过怀炽的那一面,只想保留在她心中最美好的一面, 执意为着自己的失望而悲伤,换句话说,她只爱上了半个他,与怀炽的全部付出相较, 是对他……很不公平。
见她有些动摇了,冷天更是打铁趁热,“我一定要告诉你,在辛无疚想行刺怀炽后 ,怀炽并没有对辛无疚做什么,也没有以怨报怨,他还是遵守着和你的约定,没有动辛 无疚半分半毫。”
“为什么他没有?”她还以为在怀炽知道辛无疚想行刺他后,他一定不会放过辛无 疚。
冷天海摇摇头,“他无法再看你伤心一次。”要不是为了她,怀炽也不会阻止想让 辛无疚死无葬身之地的舒河报仇。
她明白这已经是怀炽最大的让步了,也知道他必然守信。
她不自觉地绞扭着织指,心绪乱得无法理开。
“为了你,他得罪了不少人,也放下了他的自尊。”冷天海拉开她的手指,继续用 苦肉计和八卦来将她洗脑,“这次为了要将你抢回来,他甚至去求律滔,向律滔低头好 要来你的行踪。”
堤邑有丝怔愕,他……会去向律滔低头?他们两个不是水火不容吗?怎会……“天 海,一定要我把你绑在床上你才会安静养伤吗?”站在船舱门口的怀炽,两眼直瞪着与 堤邑靠坐在一起的冷天海。
顺着他的视线,冷天海赶快把放在堤邑柔荑上的手收回来。
怀炽边扶着他躺好边在嘴边念着,“伤患就该有伤患的样子,吱吱喳喳那么多做什 么?”不可靠的家伙,没事说那么多做什么?还对堤邑动手动脚。
冷天海嘟着嘴抱怨,“我在帮你把说不出来的说出来嘛。”
“好好躺着养伤。”怀炽为他盖妥薄被,拍着他的头催促他快睡,“待回去了,我 再叫四哥把御医弄来给你看看。”
“嗯。”向来只有照顾人而难得被人照顾的冷天海,满足地闭上眼。
弄妥了冷天海后,怀炽轻拉着堤邑到外头去,在舱门一关上后,突如其来的沉默, 顿时笼罩在他们之间。
站在甲板上,温暖的海风将她的发丝吹得覆面翻飞,他走近她的身边为她绾好发, 执起她的双手动也不动地静立在她的面前。
堤邑仰首看向他,明亮的阳光下,他的脸庞显得憔悴而疲惫,她轻轻抚着他面颊上 熟悉的线条轮廓,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也因此,格外地感到不忍。
“关于我和独孤冉……”她犹豫地启口,但许多到口的话,却又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
他的眼眸再三地流连在她匀丽的面容上,“我明白你会那么做的原因,也知道你的 苦衷是什么,所以我什么都不想问,我只想做一件事。”
“什么事?”
他急促地将她纳进怀里,仿佛这样,她就不会再走出他的胸怀,而他也不会再有一 次失去时的憾痛。
“你回来了……”他嘶哑的低喃在她的耳畔流转,不胜感激地将她拥紧。
“为什么你要来?”她哽着嗓,没来由的泪被他强烈的拥抱晃出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