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风淮却叫住他的脚步。
他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
“塞上城的事,我会当它从没发生过,但我并不打算容忍下一回。”风淮在与他说 清楚时,不忘附上衷心的期待,“既然二哥已经回西内了,你……回襄王府吧。”
“我哪也走不了。”朵湛却咧出一抹苦涩的笑,‘自接到父皇手谕的那一日起,我 就已无法抽身了。”
走不了?什幺意思?
带着一团疑云,风淮目送着跨上骏马的朵湛,在大明宫侍卫的保护下迅速消失在树 海的一端,远处近处的哒哒马蹄声,在他脑海里翻腾又坠落,静定无波的心房,又微微 泛起丝丝涟漪。
“庞云。”他用力甩开愁绪,痛下决心,“往后朵湛这方面,就交由你全权处理。 ”会说出那种话的朵湛,想必是决不会放弃的,与其交给他亲自来对付,还不如就交给 不会心软的庞云。
“是。”庞云在应着他时,格外专注地看着他的神情。
“无……”处理完眼前的一切后,风准才回头想唤无愁上车避雪,但他本完成的呼 唤,却止顿在她满面的泪意里。
顾不得有许多人在看,无愁不可自抑地淌下颗颗泪珠。
再次面对他的兄弟,她方明白,原来手足之情这四字,是用来形容一种痛。
“你好象总为了我而哭。”风淮叹口气,将她纳入怀里细细拍抚着她起伏不定的背 脊。
她似乎不知道,她所有的欢喜哀愁,都紧紧牵系在他的一举一动上,而她总会把自 己的事排在他之后的原因,其实也很显而易见。
环抱着满怀源源不绝的暖意,风淮首次觉得,他的生命因她而变得不同了,他多了 一个会随着他哭笑的体已人,他多了一个会关切地快乐悲伤的知已,而这个人,并不会 因他的外表或地位的改变而变得有所不同,也不会为追求私心而中途离他而去,那些他 一直在他人身上找不到的,在她身上,他都—一找到了。
“他们怎幺可以伤你的心?”无愁将小脸埋进他的怀中,声音显得细细碎碎的,“ 他们怎幺可以……”
“不要紧。”风淮深吸口气,将怀中为他落泪的人儿拥得更紧,“我的心伤,已经 有人为我抚平了。”
@@@在风淮回京后,无论定威将军有没有正式承认与风淮的关系,三内的人,都 已视拒绝三内的定威将军已投向了风淮,也因此,三内赫然有了警觉,许多原本仍在观 望中的人们,纷纷在暗中有了准备的动作。
赶在三内开始抑止卫王党的成长前,风淮刻意进翠微宫向圣上谏言,为免三内恃权 而骄,再一次造成炮轰南内兴庆宫的事件重演,圣上应当统管三内驻京兵力,将原本由 三内支配的常备水师,交由摄政王集权统帅,并同时由定威将军监军以监视摄政王。
风淮的目的,主要是想解除三内在京兆内的武力。
圣谕不过多久,就交由摄政王代圣上拨下,三内虽是不甘心,但还是硬将这笔暗亏 给吞下,然而不甘势弱的朵湛,随即也面谒摄政王铁勒,保荐巽磊人翠微宫随传在圣上 身侧,并认为御林军统领于守丧期满就应人宫复职,不应继续逗留在禁宫之外。
同样的,摄政王再次传达了圣上的应允。
可是失去了巽磊后,在京兆内,卫王党根本就没有任何保护可言。
卫王党首要招架的就是迎面朝他们而来的西内,明里,西内表面上虽是风平浪静, 但暗里,朵湛却是紧咬住这个机会,暗中派出旗下所有刺客,以各种天灾人祸的手法, —一刺杀卫王党大臣,摆明了就是要断他们羽翼,不让卫王党在京兆内站稳脚步。
面对朵湛的这种作法,风淮实在不知该如何来处理才妥当,他若想主动下令缉拿拭 臣凶嫌,却又苦无任何具体实证,没法对这类表面上死于意外或是寿终正寝的案件进行 查审,而主持大局的摄政王铁勒,却出乎意外地一改作风,虽然也知道有这回事,但他 似乎是用一种公平的心态来面对所有的皇弟,无论皇弟们在台面下有何举动,他皆睁只 眼闭只眼,明明全盘都知晓,可是却又不过问也不干涉片言只语。
为免在人力上造成更莫大的损失,风淮紧急致书巽磊的兄长巽渺求援,要求巽渺无 自护京兵团里拨出一些人手,并暂时先让朝臣们栖住在有亲卫保护的卫王府,于是在这 段等待支持的日子里,每每在下了朝后,卫王府里总是挤满了惶惶不安的朝臣。
“巽渺私底下拨过来的人到了!”兴冲冲的庞云拍开风淮书斋的大门,人还禾到房 内,他那掩不住兴奋的喊声已经传抵风淮的耳畔。
‘都安排了吗?”埋首在书案里的风淮并没有抬首。
“已经让他们进驻大臣们的府邸,一切妥当后,大臣们就上路回府。”
风淮疲惫地靠坐在椅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这下子,他终于可以不必再日夜操心那些人的安危了。
“我还是想不通。”宫悬雨将一碗热茶搁放在他的面前,难解地盯着桌上色滟滟的 茶汤,“襄王为什幺对王爷这幺有敌意?再怎幺说,东内和南内对他的威胁应当更大才 是,可他怎都冲着王爷来?”就连心狠手辣的舒河都迟迟没对风淮下手了,为什幺朵湛 可以狠得下心?而又为何那幺执着于他一人?
庞云理所当然地瞥他一眼,“王爷也是他的政敌,他当然看王爷不顺眼。”
风淮却摇着头,“可我总觉得不只是这样。”不知怎的,他就是很在意朵湛那日的 表情。
“关于襄王那方面,你就别操心了,我已经代你展开反击。”诡亮的光彩在庞云的 眼睡中闪耀。
他漫不经心地问:“采取什幺作法?”就连他都已找不出办法了,在这种情况下, 还能怎幺做?
“以恶制恶。”
在那一瞬间,室内流动的空气似是遭人吸取怠尽,闷堂的气息,争先恐后地朝凤淮 涌去。
风淮动作极为缓慢地回过头来,眼底有着不可置信和不愿相信。
“你派人……杀他?”难道他也采用朵湛的做法?
他大刺刺地承认,“对。”
此时若是不拔除朵湛这个眼中钉,日后若是风淮登上了大典,为免朝中再生风云, 那幺风淮是绝无法避免走上铲除异己这条路,既然朵湛这个心腹大患,早除晚除都要剔 掉,何不此时就下手?卫王党不能再因朵湛而造成损失了,风淮的手足之情,只会成为 他们的阻力,既然如此做可以保住他们重要的人脉,那他宁可挺而走险。
“你……”风淮赤瞪着眼,凶猛地扯过他,恨不能当下就扭断他的颈项。
‘“你说过,朵湛的事交由我全权处理,希望你没忘了这句话。”庞云在他兴师问 罪前,慢条斯理地提醒他从前说过的话。
风淮大声怒嚷,“我也说过我的兄弟一个也不能少!”根本就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 ,这幺做,岂不是完全与他的目标背道而驰?
庞云淡挑着眉,“我该自尽谢罪吗?”
“你该的。”风淮暴戾地一把甩开他,浑身气科不止,胸膛急速地起伏着。
“王爷……”宫悬雨忙不迭地扶稳跌退的庞云,才慢嚅地想启口,庞云却场手要他 住口,并不要他来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