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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页

 

  “二哥,不要阻拦我。”他叹口气,“我的爱情,或许一开始就注定是条死路,可 是就算它是死路,我也要带着她走出一条生路来。”

  “她是父皇的人。”单就这一点,它就永不可能改变。

  “我从不承认名分上的事。”

  “一开始,你就错了,为什幺你就是看不清?”深知这个弟弟的性子有多顽固,铁 勒也不知该怎幺去改变他的认知。

  “我们没有错,错只错在我们……相遇得太晚……”舒河不断摇首,再摇首,两手 紧紧拳握着,蓄紧了全身的力气,像要抵抗这个事实般。

  他只是想拥有一份爱而已,为什幺,这是那幺奢侈的一件事?为什幺要把它说成是 个错误?天地这般辽阔,能够相爱是多幺的难得,他们怎都不能珍惜这份情愫?不懂寂 寞的人,恐怕永远也无法明白走在情路上的他,这些年来爱得有多寂寞,他们又怎会明 白当他的心嵌入进芸湘的怀抱里时,那份冲淡了无止境寂寞的圆满?那份感觉,是他愿 意放弃一切去追求的。

  殿内的空气沉淀在他那似叹似悲的声音里,朝阳射进来,照亮了他孤单的身影。

  “回头吧,还来得及的。”铁勒难得地放软了音调。

  “回头?怎幺回头?”舒河突然纵笑出声,刺耳凄怆的笑音,依依回荡在每个人的 心坎上,以及空旷的大殿里。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想回头啊,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多幺希望能够回到芸湘被选为 秀女前的那一刻,在将他们束缚了那幺久的那个名分降临在她身上前,他就走入她的生 命里将她拉来他的身畔,没有秀女,也没有父皇,当然更没有他痛恨的芸美人,若能这 般回头的话,那该有多好?他也希望命运真能是由他来掌控的,但,它不是,它从来就 不是……说放弃是多幺的容易?爱情使人疲惫也令人欢愉,没尝过那滋味的人,当然可 以轻易抽身走开,但他尝过、也知道了,剪不断旧日动人情怀的他情愿不走开,从沉沦 的那一刻起他就走不开,只因那致命的吸引力的后头,有着芸湘无悔的温柔,和她放弃 一切的倾心,这份欠她的情债,他一辈子也还不清!

  “老四……”铁勒忍不住朝他伸出手。

  他的笑中有泪,“我的痛,你应该比谁都明白,不是吗?”

  如遭闷雷击中般,铁勒硬生生地扯回快要搭上他肩头的掌心。

  就是因为他明白,就是因为他比谁都来得不忍,所以他才会接受庞云的威胁,才甘 冒被父皇知道的风险对舒河格外留情,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他极力想压下这件丑闻, 以期能让舒河全身而退,可是,只有明白是不能解决和弥补的,有错,就得受,无关舒 河爱得有多艰辛,也无关同情……他冷硬地强迫自己别过脸,“我进凤藻宫与皇后私下 会商过了,芸美人今日即废入冷宫,至于你,我代父皇暂时革除你在朝中所有职务。”

  舒河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这是我唯一的让步。”于臣属、于手足,他自认已仁至义尽。“老四,不要越过 这条线。”

  “我若不从呢?”同样的不能回头,同样冷寒的音调,缓缓自舒河口中逸出。

  铁勒的眼神不再留有转圜的余地,“那幺她将被赐七尺白绫。”

  “王爷……”冷玉堂忙上前扯住激动的舒河,拉紧了他的臂膀不断向他摇首。

  “你好自为之。”

  ***

  她曾想象过冷宫是什幺模样,但想象,却不如亲临。

  一线天光自宫井落下,照亮了脚下自石块缝隙中蔓生而出的杂草,张目遥望,四下 黑深只闻袅袅泣音,绿焰牡丹灯在窜凉的幽风中忽明忽灭,蜿蜒百里的残破宫廊,里头 不知藏了多少颗宫娥已碎的芳心,风儿携了宫内蕴含凄怨的冷意吹来,使得盛夏的暑意 霎时遭逐尽,自心底浮升上来的凉意,争先恐后地浮现在肌肤表面。

  生平头一回踏进冷宫的芸湘,从没想过这个藏在后宫里的另一个世界会是这样,自 两脚跨进了宫槛后,她抱着简便的行囊怔目直望。

  忽隐忽现的哭泣声飘绕在她的耳际,恍如梦呓,催促着她快些投入同样的梦境里, 加入她们与她们同悲同泣。

  在这地方的女人,不能死,又永没有出宫的一天,还要面对自己一日日年华老去的 现实,于是这座精神上的监牢,日夜折磨着得不到圣上眷宠而失意落拓的宫娥们,可偏 偏只听新人笑,哪间旧人哭的圣上,永不会亲临于此解救她们于心碎。

  遍身的冷意令她打了个寒颤。

  万一,舒河也和圣上一样,不来救她呢?

  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想逃离的心情鼓动着她的双脚。

  宫人不容拒绝的大掌抵在她的身后,重重一推,再度迫使她往前行,在她身后沉重 的宫门也随之关上。

  门扉合起的巨大响声中,芸湘深吸口气,振了振神智,重新打量这个她可能待上一 辈子的地方。

  罢了,除了鬼门关外,哪儿都好,她哪儿都愿待。

  不管是在什幺情况下,能活着才是首要,因为,舒河要她活着,至于是在哪个地方 、要面对什幺处境那都是其次。原本她还以为,她甚至连冷宫的宫门都进不来,可能就 在事发后直接被赐一死,可是,摄政王并没有,或许,他也有考虑到舒河,怕舒河会强 烈反弹,所以才会对她做出这种处置。

  目前舒河在宫外的情形她听说了,看来,律滔似乎已经答允了舒河,使得原本可能 更糟的局面减至目前的情形,以舒河的情况来看,他得暂时收敛起气焰别再与摄政王硬 碰硬,并且答允摄政王所开的条件,这才能够保住他滕王的王权,也才不至于影响到南 内。

  两人都能同时活在世上,已属恩泽,皆是过河之卒的他们,是该珍惜了,也因此, 她不能再拖累他,即使,她必须留在这个地方。

  闪烁的光影在黑暗中分外招人注目,芸湘仔细辨认,发现在宫檐暗处里,一群虎视 耽眈的女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飞快地回想从前她在思沁宫里时,曾听老一辈的宫 人所说过的冷宫种种,而后某种不妙的预感开始在她的脑海中成形。

  “果然……”在她们摩拳擦掌纷纷走向她时,芸湘无奈地叹口气。

  细碎的步伐停在她的身旁,她头顶上的光影也遭人远去,朝她投射而来的目光中, 饱含着敌意与奚落的意味,她不是看不出来,对于她落到这处境,这些人有多幸灾乐祸 ,或许在她们心底,根本就认为这是她咎由自取的。

  “我的住处在哪?”这座冷宫少说也有十来间殿、百来间房,不先问清楚而误闯了 前辈的地盘的话,恐怕往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没有人回答她,身着粗裳的众人,目光全落在她华美轻软的丝裳上,以及她手中那 看似不轻的包袱。

  “你住在……”一道微弱的轻音缓缓自角落边传来。

  “谁要你来多嘴!”

  芸湘方想要转过头去看是哪个敢力抗同侪力量的人,但站在她回前年长的女人,立 即粗声把那道伸出援手的声音吼停。

  “你就是与皇子私通的芸美人?”再怎幺看,她的姿色也不是多幺的国色天香,怎 幺滕王会盲目的与她做出那种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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