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炽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三哥已经知道了,他正在南蛮打点军备,情况要是不对 ,他会立刻赶回京兆救四哥。”怎幺她愈问,愈像个深知政事内情的人?她不就只是个 美人而已吗?怎幺她会知道那幺多?
“该送到南蛮的粮草都已经买齐送到了没有?”听了他的话,芸湘虽是有些心安, 但还是对这件她在进冷宫前没有完成的事放不下心。
怀炽张大了眼,“你连粮草的事都知道?”舒河该不会是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这个 枕边人了吧?
她却给了他一个意外的答案,“南蛮大军的粮草,是我帮舒河暗中采买的,南内有 许多事,也是我代舒河安排的。”
他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也对她在舒河身边的身份有了新的注解,只是他仍不明白 ,她这个留在宫内的伏兵,究竟是舒河刻意找上她好利用她罢了,抑或是她主动接下这 个任务,想藉此为舒河分担一些?
盯审着她一身从容的气度,和淡淡流露出的敏锐,怀炽不禁认为,在某方面和舒河 很像的她,会帮舒河的原因,可能会是后者。
“雅王?”他怎幺在发呆?
他赶紧回过神来,“一半的粮草已经上路了,另一半的粮草,四哥是打算运至南向 水域当作后援准备。”
芸湘深吁了口气,“那就好……”只要一切都还照着计划进行,那幺舒河一时之间 就不会有危险。
“你很担心他?”因为她溢于言表的关怀,他不禁想问。
她莞尔地扬眉,“我不该吗?”
“你该的。”怀炽反而冷眼相待,憎恨之情明显地出现在他脸上。“为了你,四哥 差点连南内也不要。”到现在他还记得,那天舒河竟为了她而甘愿被削权,要不是舒河 后来改变了心意,那幺大家全都玩完了。
“你很恨我?”对于他的不满,芸湘有点了解,也明白他是下了多少重注在舒河身 上,舒河若是失败,第一个不能接受的人,恐怕就是他。
“当然。”怀炽干脆把板在肚里的怨全倒给她,“若是没有你,四哥今日也不会落 到这种地步。”
芸湘垂下蛲首,“怪我也好,若是能让你好受点的话,怪我吧,错在于我……”
聆听着她泛满自责的话语,怀炽怔了怔,没料到她会承认,更没料到她会把所有的 错都揽在身上。
他原以为,她只是个不愿在后宫当个没没无闻,不能攀至权势顶端,才会找上舒河 籍以登天的女人,可是现在想想,她的所作所为又不似他所想的那样,而舒河为她痴狂 的理由他也很介意,一直很想找个机会来一探究竟,可是在靠近了她后,他却觉得一切 都在他的脑海里模糊了起来,让他分不清,究竟谁是对、谁又是错。
芸湘抹抹脸,让自己的精神振作一点后,抬首向他叮咛,“别再来这里了,这对你 的名声不好,我不希望你因此而触怒了摄政王。”
因为她的体贴知心,怀炽不自在地别过脸。
“四哥他……”他迟疑了许久,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交至她的面前,“他要我把这 个交给你。”
芸湘愣愣地看着那枚篆刻了滕字的金质印信。
“他要你等他。”见她迟迟不伸手来拿,怀炽只好源源本本地把话说完。“他说, 为了你,他绝不会放弃南内。”
她无法抑止手心的抖颤,无法置信地取来舒河最重要的印信,两手紧紧握住它的同 时,她也明白了舒河的决心。
“舒河……”宛如梦呓般的低吟缓缓自她口中逸出。
见她颤缩着身子,将印信紧握在胸前的举动,怀炽不解地低首,当闪烁不定的灯焰 照亮了她清瘦的玉容时,他的鼻头不禁一酸。
“舒河,舒河……”泪痕布满小脸的芸湘,哽着嗓,一声声地唤着他的名,再也无 法掩饰内心被人硬生生拆散的创痛。
一直都坐在角落不发一言的楼姜,不禁因此而湿润了眼眶。
她没想到,进冷宫以来,一直都那幺坚强的芸湘,竟会在人前,落泪失声。
^+++^不止歇的咳嗽声,在夜半时分格外扰人清梦。
夜深的廊上深咳声一声声地徘徊着,在芸湘掩上的房门内,楼姜正咳得惊天动地, 挖心掏肺的,几次都像是要把肺腑给咳出来似的。
一个头两个大的宫垂雪,神色凝重地看着终于咳完一回躺下休息的楼姜。
他伸手推推芸湘,“她是不是患了什幺病?”打从西风吹起后,楼姜就每日每日的 咳,咳得连他都觉得心惊胆战,只怕她是带了什幺病或是患了什幺不冶之症。
“我不知道。”已经照料她数日的芸湘摇着螓首,也不知她是染上了什幺风寒才会 咳得那幺剧烈。
咳得汗湿一身的楼姜,在听见他们小声的讨论后,疲惫地睁开眼。
“我有肺疾。”她虚弱地解释,然后等着看他们惊惶失措或是想逃开此地。
宫垂雪的反应仅是皱紧了浓眉,芸湘则是睨他一眼。
“别这样。”她又拧了一条绫巾,坐在楼姜的身边替出了一身汗的她擦拭汗珠。
楼姜意外地看着他们并没有离开的意思,随后,感激悄悄覆上她的眼眸。
在这冷宫中,每个知道她得了这种无法治愈的肺疾的人,哪个不是一见到她就闪得 远远的,因为这个肺疾,在冷宫中她没有朋友,也无人愿与她共处一室,若不是那些嫔 妃刻意想要整芸湘,芸湘也不会被分配到与她同处一室。
“好多了吗?”芸湘拨开她额上的一绺发,喂她喝下一碗水后轻声地问。
楼姜的声音有些便涩,“嗯。”
“你真的不要紧?”芸湘担心地看着她在烛光下的手臂,原本就瘦得令人心惊的她 ,这阵子似乎又更瘦了,臂上布满了淡青色的脉络。
她摇摇手,“我没事……”
“看过大夫吗?”宫垂雪也凑到她的身边。
“看了,他们还不是只有还能再活几年那句老话。”楼姜笑了笑,一点也不为自己 担心。“算了,不必为我找大夫。”
楼姜话里的认命,令芸湘听了格外不忍,她伸手拉了拉宫垂雪的衣衫,无声地望着 他。
宫垂雪有先见之明地出声,“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这种眼神叫做有企图。
她不放弃,依旧用热烈的眼神注视着他。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幺?”被她看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的宫垂雪,实在是太过了解 这个顽固的女人有多难缠,不得不认命地垂下头来。
“带些补品给楼姜吧。”病得这幺重,光靠冷宫里的饮食是不能帮她养病的。
宫垂雪可不满了,“你当我是什幺?百宝箱吗?还是你以为想要什幺只要开开口, 我就有法子变出来?”在这种地方,他要上哪去找补品?他若是随随便便就出宫去找, 万一他不在的时候她出了什幺事怎幺办?
“做件好事嘛。”芸湘放软了声调,再讨好地向他眨眨眼。
“没看到我现在就已经在做好事了吗?”他一手指向角落那堆由他代楼姜缝补的征 衣,脸色更是臭到最高点。
楼姜扁着嘴,“缝得真差……”
他嚷嚷地指着她鼻尖,“再抱怨你就自已来缝!”堂堂男子汉的他,究竟是为了谁 而放下身段做女红呀?要不是怕她没做完会没饭吃,他干啥要这幺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