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想发觉疑问愈多的嘲风,在近距离下仔细地将他看清,同时也挖出更多谜题。
蹲在檐上的这些年来,他见过无数神仙,可就没见过哪一个神仙无论是在形于外或是隐于内的资质比藏冬还好的,但令人费解的是,藏冬的职等却远与他的资质不符,只屈居于一个不是正神的小小山神,放弃了人间的烟火供奉隐居于探山里,甚堇还藐视神规与凡人往来。
他全副的好奇心都被挑起,“你这个山神为何会跟他那巫道之人—块?”
“谁教我欠了他一屁股债?”藏冬四两拨千金地带过,转移注意力地伸指点了点庙内,“里头躺的那个是谁?”
转眼间,嘲风所有的心思全都被里头的喜乐给拉走,他一手握紧藏冬,忧心明白地悬在眼眉间。
“你会不会看病?”能写出那么多深奥的书,想必他一定还藏了好几手没让人见识过。
“会一点。”自他脸上读出七分谱后,爱管闲事的藏冬如他所愿地点点头。
“跟我来。”嘲风随即拉着他直往庙里跑。
安安静静的庙内,喜乐正安稳地在榻上睡着,近日来,她的气色好了一些,身上的红斑也没有蔓延的迹象,反倒渐渐地在消褪,只是或许是因药性的关系,整日她都昏沉沉地睡着。
藏冬放轻脚步来到榻边,在嘲风的催促下执起她的手腕为她诊起脉象,不若片刻,他皱起了眉,意外地看向那张眼睫紧闭的睡颜。
“她……”心急的嘲风推推他的肩,不知他究竟诊出了什么。
藏冬一指放在唇间示意他噤声,随后再对他勾勾指要他到摊头再谈。
“到底怎么样?”等不及的嘲风匆匆地拉着他来到水井边,双跟期待地看着他。
藏冬揉着眉心,“有人存心要害她。”
他恍然一悟,“她被下毒?”灶君打听来的消息难道是真的?
“说毒倒也不是,是药。”藏冬搔搔发,“有人用她来试药养药。”活了千年,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活生生的药人。
嘲风听了,回头看了看向他通风报讯的灶君一眼,而灶君则是摊摊两手,脸上一副“我早跟你说过了”的表情。
“你知道是谁做的吗?”虽说已知谁是凶嫌了,但他还是想确定清楚。
薄冬有所保留地看着他,“知道。”
“该怎么救她?”他暂且搁下满腹正在腾升的怒意,命自己得先将喜乐的病抬好再说。
“别让她继续服那种药就成了。”藏冬笑了笑,不认为这是什么难治之瘟,只是很好奇地看着地上的药炉,“这药是哪来的?”
“我找的。”他所有的医药知识全是自藏冬给的书上习来的,就不知是否真能对喜乐有所帮助。
藏冬嘉许地拍拍他,“做得不错。”还好换药换得早,不然再让她继续服先前的药,等于是让她继续服毒。
胸膛里的那颗心跳得剧烈,气息也翻涌得有些不受制。
嘲风紧咬着牙关,换作是他时,他会很乐于听见这类的夸赞,但现下他什么也不想听,他只想去揪出那个有心要害喜乐的人,顺道把爷爷的账也一并算一算。
“嘲风。”藏冬一把拉住想往外走的他,“有没有人教过你;在作任何决定前,要三思?”
他将嘴一撇,“没有。”他现在只想去找人算账。
藏冬光是看他那双炯利的眼,就知道他现下心里在想些什么,但为了他着想,即使是身为不该插手的旁观着,还是先提点他一些才好。
“人这种东西,不好吃。”藏冬按着他的肩头,意喻深远地道,“所以你能别吃,就别吃。”
嘲风气息猛然一窒,抬首看向他那似深潭清映的黑眸。
“吃了……会后悔吗?”他问得很犹豫,在问时,脑海里冉冉浮现的是喜乐信赖他的笑脸。
藏冬揉揉他的发,“会。”这种蠢事,他一人做过就好了,这只兽不需也跟着他蠢一回。
虽说这份心情是那般地难以掩抑,但藏冬的眼却像两幅明镜,让他在其中看见了自己。他沉默了许久,再回首看了看躺在里头的喜乐,决定开始学习他来人间后头一回学到的忍耐这一门课。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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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文儒雅的胡思遥,两眼带着笑,满意地看着久候多日的贵客终于上门。
先是将一铺病患都请出去,也请胡思遥赶走铺里伙计的嘲风,在关上药铺的大门后,转过身来面对他。
“你是代喜乐来拿药的?”见里里外外的人都让他清走之后;胡思遥倚在柜台边淡淡地问。
“不,我来警告你的。”特意找上门来的嘲风可没有他此刻的好心情。
他一脸讶色,“警告我什么?”
“离她远一点。”嘲风当下褪去了在外人面前扮出来韵伪笑,丝毫不掩脸面上的凶意。“最好,别再让我见到你。”
“她病得如何了?”胡思遥没听见似地,也不当一回事,只是关心地问起久未来此的喜乐病况如何。
嘲风得意地扬高下颌,“就快好了。”
怎么可能?
笑意僵在胡思遥的脸上,面色当下变得阴晴不定。
依他的推算,喜乐应是步入最后病发的阶段,不久于人世才是,怎没等到她病故的消息,却换来她即将痊愈的怪闻?他默然地将视线调回嘲风的身上,在心底臆测着,一手打断阻碍了他好事的人,会不会就是这个陌生客?自这家伙头一回出现在铺子里时,他就已经对这人的态度很起疑了,而他也会担心过,这人出现在喜乐的身边会为他正在进行之事带来什么变数。
“你是什么人?”心中推算了八成后,胡思遥直接把矛头指向他。
“嘲风。”他爱理不理的,目光在铺内四处游移,报上自己的名号后,忽地伸手朝空探出一掌,像是捉住了什么。
惊见所豢养的贪鬼被他所捉,胡思遥低沉地哑着嗓问:“你在做什么?”这些年来人人不知贪鬼的存在,而他,竟看得见?
“吃点心。”嘲风懒懒答来,慢条斯理地张开了嘴,一把将手中拎着的贪鬼吞噬下腹。
“你……”万没料到他竟如此做的胡思遥,惊骇之余,瞪大了眼瞧着他。
嘲风舔舔嘴角,意犹未尽地环顾四周一会,再次动手捉来数只躲藏在柜台下的贪鬼,动作快速地将他们吞下腹后,他按了按颈间,双眼焕出不寻常的亮彩,紧接着正式搜捕起一室的贪鬼,在怕于亡命的贪鬼们急急想逃出铺外时,他震声一吼,趁来不及避开被震晕的贪鬼孱弱地倚着门想挣扎逃生时,伸出利爪一一捏碎他幻的颈骨。
“你到底是谁?”来不及去救,也无法去救他们的胡思遥,双眼忿忿的,紧握着拳隐忍不发。
“负责守卫喜乐的嘲风兽。”他打了个响嗝。“少了贪鬼为你炼药很不方便吧?”好久没吃得这么饱了,不过口味实在是有点不合。
胡思遥两眼直瞪着他,“你想如何?”
嘲风霹齿一笑,飞快地欺身上前,一把自他怀里搜出他能招来这么多贪鬼的的驱鬼咒。
“还我!”眼前一花的他,按着胸口发现东西被抢后,急忙上前想将它拿回来。
嘲风扬高了手中之物,“还你可以,你先答我几个问题。”
胡思遥掂量了一下彼此之间的体型与优势,极力地掩下冲动,奈着性子等着他道出目的。
“为何要拿喜乐来试药?”他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