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曜半挑着眉,“说不定,我就是鬼后派来屠杀百姓的前锋大将。”
她笑睨他一眼,“不可能。”
鬼后说过,杀子一人,还子三千。在她离开皇城时,听官里的人说,包辐括皇城,全国各地的长子们约莫死了三千人左右,鬼后若是守信,以当就不会再对百姓出手,这回鬼后之所以会派大军来犯,要杀的,就是他们这些皇甫迟旗下的弟子。
愈是想拐她,就愈是被她说中,七曜有些气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款款离去的背影。
平日看她都糊里糊涂的,可每回只要与他扯上一点边,她又会变得精明无比。他们究竟是曾在哪见过,或是他曾在什么时候让她这般了解过?
慢吞吞跟在她身后走出小巷的七曜,在一对年轻夫妻经过他面前时,他愕然地看着那名年轻丈夫,挽着妻子的素手,小心翼翼扶她过街。或是腾出一手护在她的身侧,以免往来的行人撞着。
他再看向街上来来往住的行人,或老或幼,大多在举手投足间,对妇人或是女性有一定的尊重与呵护,而他呢?他只会把与他结伴同行的千夜当成一件行李般,说扯就扯,爱拉就拉。一点也没有在乎过她纤弱的身子是否经受得住。
他是个武人,从不懂温柔那套,长年在军中,根本就不曾和女性一块生活。因此该怎么待她,他从没仔细去想过,而她,却也不曾有句怨言……
“不走吗?”走在苗头的千夜停下脚步。回首看着发呆的他。
在她不慎被路过的大汉撞了肩头一下时,犹在发呆的七曜甩了甩头,快步走至她的身旁,犹豫了许久后,他不甚熟练地挽起她的小手,将它搁故至他的臂上。
千夜不语地瞧了他的动作一会,再抬首凝视着他那看起来僵勉强,还有点不情不愿的脸庞。
“你知遁吗?”她一脸正经八百的,但明眸里隐隐含笑,“你有进步了。”
“罗嗦。”
* * *
浮云逐夕阳,在这鸟归时分,与七曜来到他们要找的第一个村庄外,在进村前,千夜再次掏出了放在袖中写满了地名的纸条。
反复检视纸中所写之地,并再三地环顾周遭的环境景色加以确认后,她弹了弹手中的纸条,“是这了。”
站在村庄外小溪畔远看夕照下,处处炊烟袅袅升腾的小村庄,定立在原地的七曜,两脚似灌了铅,动弹不得,心中被难以说出口的矛盾纠缠着。
口舌上说勇敢,很简单,但真来到面前了,勇敢却又如暗夜里四处躲藏的宵小,不见踪影。
他紧咬着牙关,牙龈因过度用力面发疼了。这一生,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过?无论是战场上的枪林箭雨。或是骇人的阴森鬼域。都不过是他人生的片景而已,无论是直肉模糊的杀戮战场,或是千军万马的大场面,他都能携着勇气轻易走过。
但,杀敌容易,认错却太难。那份深深烙印,在无数夜里如影随行的罪疚,像是覆盖在他心上的一片羽毛,纵使他可力扛千斤,但在这片底下盖着血淋往事的羽毛前,他却使不上半分气力。
他从不曾像此刻般,觉得自己是如此怯懦。
进了村,找着了他要找的人后,他该用什么面目去面对他们,他该怎么对他们开口?而他们,可又愿原谅失信的他?
他不敢想像当他们见着他之后会有什么表情、什么心情,此番他的出现,会不会在他们已愈合的伤口上,再乘上一道刺痛的伤疤。
“走吧。”千夜将纸条收回袖中后,跨过小填上的水准备进村,但走了一阵,却始终没听见身后跟随的步音。
忧郁踯躅了好一阵后,内心煎熬无比的七曜,猛地握紧了拳。
有些明白想些什么的千夜,在他改变心意转身离去前,急忙跑回他的身边,伸手拉住他。
“不要躲。”都大老远跑来这了,他可不能就这样打退堂鼓。
心烦意乱的七曜也不想地甩开攀在他臂上的小手,走未两步,比他更不心的千夜赶忙拦他的面前,勾挽着估的健臂抬首望着他。
她试着拖动他生根的两脚,“你答应国的。”
“我——”卡在这要走小走的关头上的七曜,才想向她说明他的难处,前方不远处的一抹人影,却让他忘了他要说些什么。
千夜不明所以地底着他出神的模样,转过身去,只见在溪边,有名提着木桶的老妇,正在汲水准备回家做晚饭。
“她是……”她轻扯着他的衣袖,但他动也不动,双目一迳定在那名老妇的身上。
汲完两桶水的老妇,拿起搁放在溪边的扁担,打算挑水回家时,也瞧见了那两个站在小丘上的男女,她微微眯着眼,就着夕阳灿目的虹光,清清楚楚地看清了七曜的模样,同时,也认出了他。
手中的扁担,在下一刻,自她的手中翻落,跌在木桶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她用力瞪大了两眼,不敢置信地张开了嘴,似想说什么,可她浑身打颤得厉害,梗在喉中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是来……”见着了她的反应后,七曜迟疑地开口。举步往前走了两步。
老妇随即弯下身拾起扁担,也不等他说完,挑了水转身就走,那两只汲满了水的木桶,在她急忙且踉跄的步伐下,水花四溅,跟看桶里的水就要洒光了,但她不肯停下脚步,一个劲地往村里飞奔,似身后有着穷凶极恶的鬼怪在追索着。
望着毫妇失措的背影,失望静盛在七曜的眼中,褪去热意的晚风徐来,他只觉这份凉意,刺骨冰玲。
当他转身走开时,这一回,千夜没再拉住他,只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只因为,方才在夕照下,她将那双受伤的眼眸,看得太清楚了些。
一前一后,踩在寂静林间的步子,听来很沉重,走在前头的七曜脚下的步子倏地一顿,跟在他身后的千夜,也在察觉了不对劲后马上扬首。
踏霞而来的六阴差之中的无灾与无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林间,在他们身后,有群跟着他们来到人间四处征战的鬼兵鬼将。
“这是什么意思?”被拦住去路的七曜,神色不善地盯着无定手中那柄直指向他的长矛。
“为何你擅自离开阵前?”特来找他算帐的无灾,更是特长矛逼向他的颈间。
七曜不屑地看他一眼,“我不需要向你解释。”
“她是谁?”站在一旁的无豫,两跟紧盯着跟在他后头的千夜。
懒得理他的七曜,只朝身后勾了勾手示意,便转身绕过他们打算带着千夜离开这里。
无灾与无豫互看对方一眼,随即一前一后地堵住他们的去路心情原本就已够低劣的七曜,一把扯过千夜,在身后的无豫冲上前来时,他扬袖一振,强劲的掌风将无豫吹震得站不住脚,狠狠撞退至一株树旁。口中直呕出—缕又一缕的黑血。
“别碍着我的路。”解决了后头之后。七曜阴森地再对前头不肯让步的无灾警告。
“她是那个阻挠我们的术士。”无灾在听了身后鬼将们的低语后,将矛头指向不该出现在他身边的千夜,“你留着她做什么?”在排阳关外,就是这个女的使了某种不知名的术法,一口气吃掉了他们不少的手下。 ;“让路。”七曜只是又再重复。
无灾嘲弄地睨着他,“哼,我就说过人类不能信任。”早就告诉过鬼后了,这个不人不鬼的,说不定来到人间后会背叛他们阴界,瞧,才一阵子没见,他果不期然就投效了人间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