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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直觉向来奇准,事有蹊跷,他捺住性子按兵不动,大掌忍不住偷偷地抚着她的香发,目光转为锐利深沉。

  此时,门悄悄教人掩上,三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开,活像小偷似的。

  来到安全地带,张胡子终于放声说话。

  “咱就说,沐家女娃儿不会害灿爷的,她对他可死心塌地啦,现下瞧见了吧!唉唉,话说回来,她若救他,自己也活不了。你啊你--”粗指指着李星魂,也不管对方是老几了,“是大名鼎鼎的回春手,若不想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可砸了招牌啦!”

  一旁,眠风点头如捣蒜。

  如果金鞭霞袖真不在了,光是想像那个状况,他背脊都冷得发麻,若恶梦成真,往后太平日子是同他绝缘了。

  “一人生、一人死,你们道我希望如此吗?”李星魂大喊冤枉,“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

  可是,真有后路吗?

  第九章--待得天晴花已老(二)

  他知道,她想吻他。

  窗外,阳光撒在水面,淡淡波光招摇,吹入窗内的风,带着阳光和水的味道。

  他假寐着,感觉那人轻轻盈盈来到身边,脸离他好近,近得能闻到她发上的香气。她停住不动,他脑海中浮现她专注凝视的神态,猜测她正端详着自己。

  忽地,脸颊暖暖麻麻,她又隔着空气抚摸他了。

  他知道,她想吻他。心音促了起来,他按捺不动,费力地控制着,竟隐隐期待,期待那柔软的碰触,来结束、抑或是加深这甜蜜的痛苦。

  许久许久,她缓缓俯来,在他的嘴上小心翼翼地啄了一下,倏又退开。

  一声叹息几要冲出他的喉咙,他故意装出无意识的低喃,藉以掩饰。

  见他扭了扭头平静下来,她咬着唇再次轻轻攀近,好想、好想深深吻住他,而非这般浅尝即止,却担心胭脂褪落颜色。她只能故技重施,用着轻吻连续啄了他好几下。

  唇色避无可避地落在他的嘴角,她微怔,随即伸手拭净,下一瞬,小手已握在他掌中。她望入男子深邃的眼,寻找该有的怒气和轻蔑,她可以装得很勇敢、很无谓,但在那目光中,竟没有她以为的东西,她有些迷惑,一脸可爱的无辜。

  “你生气啦……唉,你总爱生气,我是知道……”不知不觉,她说出这句话,因为已成惯性。对他阴郁暴怒的脾气,她应付自如,可现下他的反应,真教她不知所措。

  容灿细眯利眼,难得见她错愕又无所适从的模样,心中竟浮出怪异愉悦。他轻哼了一声,“显然,你知道的还不够多。”

  她宁定,小手拨玩单耳银环,媚波横生。“我知道你就够了。”

  总是小小的、不经意的举动,淋漓地勾引出她的妩媚风情。

  容灿心为之一悸,似乎能够体会,为何在展现艳丽无端的神态,她的眼瞳仍明朗如月,时而闪烁无辜的光彩。因她自己亦无所觉,只是天生的、自然的流露。

  “你做什么直瞧着我不放?”她歪了歪头左右打量他,抓起一小撮发尾,顽皮地扫过他的颊,灿笑着,“你是瞧我好看吗?”

  容灿挑勾浓眉,一会儿才道:“为什么要搽胭脂水粉?”那些花香盖住她蜜颊与软唇散发的自然香气,他……不喜欢。

  微怔了怔,她眨动灵眸,“你发现啦!怎么样?这不是很美吗?你们汉家的姑娘玩意真多,光水粉就分好几种颜色,我选了好久才决定的,瞧--”她偏过脸趋向他,“脸是不是变白了许多?还有胭脂,用着好小巧的盒子装着,我选了大红颜色,你喜不喜欢?”

  “你没事化什么妆?学汉家女子做什么?!你的脸蛋已经够--”说到最后忽然截断,他双目瞪着,胸口微微起伏。

  “灿郎,你想说啥?”那无辜的神情再次浮现。

  你的脸蛋已经够美的了。这是他想说的,却硬生生吞下,因为此话一出,她定会笑得灿烂得意,她会开始预设他的心意,然后无比神准地命中。她喜爱旁人赞她貌美,他是知道的。

  他是知道的?!容灿内心突兀,难以置信自己会用这种句子。

  见他忽然沉默,她柔声叹息。

  “以往在苍山,我和澜思会摘许多马缨花,将红花捣出汁液,擦在唇上和双颊。这也是我第一次用中原的胭脂水粉,很漂亮……嗯,真的……很漂亮……”她抬起头,精神陡然振作,“你知道马樱花吗?你瞧--”她将霞袖递到他面前,献宝似地笑着,“马樱花就是长这个样子,盛开时花朵好大,又红又美。”袖上刺着一团团的花采,斑斓如霞虹。

  那不安的直觉又来了。容灿说不上为什么,仿佛她的笑容背后,藏着极深的秘密,她不能应付,只有以笑带过。

  “灿郎,你、你别不说话……”他拿着她直瞧,瞧得她心跳乱了拍。她宁可他生气吼人,也不要这样闷不吭声,就像张胡子说的,那个什么……三拳打不出个闷屁来。

  她下意识抿了抿唇,不觉这举动又勾引他深处的冲动。见容灿还是无语,她倒是有话想说,着思小刻,语音一贯的甜柔,“灿郎,我觉得……其实……你们汉家姑娘有几个也是好的。”

  容灿眉挑得更高,怀疑自已是否误听,她竟一反常态,赞起汉族姑娘来了。

  “你不是说汉族姑娘最最可怜,受礼教的束,处处受限,不敢爱、没胆子爱?”说出这些话,怎么连心好似也这样认为。

  她唇角上扬。“总有几个是好的。”顿了一会儿又道:“那日,咱们被人救上一艘大船,船上有两个美姑娘,一个秀朗英气,瞧起来精明能干,一个眉目像画一般,温温柔柔的,虽第一次见面,时间又短,不过,心告诉我,她们都是好姑娘。”她加深微笑,柔柔望住他,柔软地说:“她们都是汉家姑娘,是好的,灿郎……你要懂得把握。”

  沉默,静谧。对容灿来说,空气有丝闷人的烦躁。

  他开日,恶狠狠的,“把握什么?!”

  明眸溜溜地转动,她不知他为何问这问题?把握什么?还用她说吗?

  “找个你喜欢的汉家姑娘去爱啊。她们两个都好,我喜欢她们。”

  “你喜欢你自己去爱啊!扯上我做什么?我喜欢谁是我的事,还得让你来教吗?”他气得胃痛,心口烦恶,真要吐出血了。

  “灿郎,你又生气了……”她咬唇,小手自然地拍着他的背,无辜地说:“你总爱生气,我是知道的……”

  他真在生气,怒火让她燃得漫天飞舞,他瞪住她,两人这么贴近,要她走开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说的那两名女子,一个是我结义七妹,早嫁给我结义五弟为妻,两人恩爱异常,另一个则是我双生兄弟的妻室,我那兄弟为她抛官弃爵,两人正过着神仙般生活,你要我把握什么?把她们抢了来吗?!”字字咬牙切齿。

  愣了半晌,她才缓缓地回过神。“是这个样子啊,那、那……真是可惜了。”接着,她又振作起来,将容灿铁青的峻颜视为无物,“不打紧的,总是能遇上其他好的汉家姑娘。”

  她收回手,稍稍拉开距离,笑得眼角眯成弯弯细缝。

  “灿郎,咱们好好相处吧……隔几日我就回苍山去了,我想唱歌给你听。”不等他回应,她起身匆匆跑出竹轩,一会儿又匆匆跑了进来,手上多了一把三弦苗琴。“这是卧阳、眠风和赴云一起送我的,原来中原也买得到这种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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