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姑娘说你怀疑自己走不动。”它的手背拂过她颊畔,替她拂开发丝至耳后,妖眸专注地凝望。
“是肯定,不是怀疑。”苻莲樗的手覆住它的,喃道:“我都忘了你的手是冰的。”
“是啊,我也忘了你的手是热的。”水胤扬一直一直很喜欢碰触她,想藉此感受她的存在,即使被烫伤也无所谓。现在它不需要烦恼这个问题,只需烦恼莲樗的身体。“别想太多,好不?别再想你是否能走,而是要想着快将身体养好,这样逃亡也能逃远些。”
“你愈来愈会开玩笑了。”苻莲樗闻言笑出声,笑出眼泪来。
“莲樗?”水胤扬拭去她眼角滑落的泪珠,心痛不已,“哭吧!”
“我没想要哭的。”她很少流泪,即使遭受到再大的打击,她也不会哭,原以为自己坚强如铁,竟敌不过水胤扬的柔情相待。
“我知道,莲樗几乎不哭。”揽住她的肩,将她拥入怀,它多希望自己能成为莲樗的依靠,而不是她的累赘。
苻莲樗抑不住泪的泛滥,放任自己哭泣,不再掩饰自己的害怕。“我不想变成你的负担。”
可即使成为它的负担,她也不想离开它。此生,它注定要背着她这个包袱过一辈子,在她有生之年带着她,不离不弃。
“你不是,你永远不是。”水胤扬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将脸埋进她的肩窝,不知如何安慰她。
“以前都是我跟你说这些事情的,原来我不如自己想象中的坚强。”苻莲樗泣不成声的捉着它的衣襟,不肯放手。
“事实上,我很高兴。”水胤扬倍感欣慰的说。
“嗯?”苻莲樗抬起泪眼,教泪水浸染的眸子瞧不清它的表情。
“这代表我可以让你依赖,也代表我不是一无是处,是吧?”水胤扬拭去她的泪,很是轻快的说。
“你很开心呵?”感染了它的情绪,她笑出更多的眼泪。
“是呀!”水胤扬坦承不讳,手不停地替她擦去泪水。
“我能不能走路对你而言重不重要?”苻莲樗突然问道,眸里漾着企盼。
“说不重要是骗人的,但也不是真的必要。”水胤扬亲吻她的额,吻去她沾睫的泪珠。
“什么歪理!”
“不论你能不能走路,都是我的莲樗,如果你能复元,我当然替你开心;假若你真的一辈子不能走路,我虽然难过,却也不会过分期待。”苻莲樗受的刀伤多处伤及筋骨,即使伤口痊愈,能不能走路还是一个未知数。“因为你还活着,能说能笑能哭,这对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嗯。”她依偎着它,漫应一声。
“不过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我只想着如何才不用成为你们的负担。要带着一个残废逃亡,无疑是拖慢你们的速度,即使我不想变成包袱,你们也没人当我是,但事实上我已经是了。”苻莲樗最为挂怀的还是直至目前为止都还在追捕他们的那些人。
“傻话,你不是包袱,有我在,你永远不会成为我们的负累。我可以当你的脚,带着你逃到天涯海角。”水胤扬急急告白,极不愿她有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你告诉过我,天地万物来到人世间,不论再渺小、再无用,都还是负有他的使命。因为有你,才让我的存在有意义;没有你,我穷极一生,都只是一只妖怪,被人类欺压、当人类的玩具──”
“不准你这么说。”苻莲樗大动肝火,听到水胤扬这样贬抑自己,比知道自己极可能不能走路还令她生气难过。
“那你也得答允我不再提自己是包袱之类的话,省得我想起以前‘不堪’的往事。”水胤扬朝她眨眨眼,妖眸满是疼惜和淘气。
“你的往事哪里不堪来着?我很喜欢以前的你。”苻莲樗不悦地替“以前”的水胤扬辩解。
“喔……那现在的我你就不喜欢了?”水胤扬故作伤心地低垂着脸,肩膀还一抖一抖的。
“油腔滑调。”苻莲樗嘟起红唇,难得显现的娇态令水胤扬情不自禁地吻上她嘟起的唇瓣。
四目相对,眸光紧紧锁绑,一吻止歇,两人都莫名其妙地难为情起来。
默默相望,久久才有默契地笑出声。
“你脸红了。”水胤扬点点她的鼻尖,调侃笑道。
“你还不是?”苻莲樗碰碰它的脸,弹弹它泛红的颊。
雪花悄然透过微敞的窗子溜进来,一接触到室内的空气即消融,有些逃过融化命运的,也在着地时化作一摊雪水。
“雪。”水胤扬伸手接住不断跑进来的雪,雪比它的体温还低,于是也渐渐地融在它的掌心。“融化了。为什么会下雪呢?”
“我也不知道,只知晓冬天一到,便会下雪。这样也好,省得我们分不清时节,没有办法休生养息,只知道工作、工作、工作的,万一累倒了,也是很麻烦的,不是吗?”苻莲樗也抬手接住雪花,雪花在她掌心融化,渐渐凝聚成一摊雪水。
“那我们之后要上哪儿去呢?”水胤扬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冬天过去,就是春天,到时候,我们要往哪儿去呢?”
“我们啊……”苻莲樗偏首想了想,尔后笑出声,“胤扬想上哪儿去,我们就上哪儿去。”
“天下之大,我也想不出何处是我们能容身之地。”水胤扬明白这儿不是久待之处,与采棠他们总有一天也得分离。
他们有他们的目的地,而那不会是它与莲樗的归处。
“走一步算一步吧!其实到任何地方都无所谓,只要两人能在一起就好。”苻莲樗笑道,微扬的唇角蕴涵着无限情意。
“是啊,只要我们两人能在一起就好,其他的,什么也不必操心。”握住她的手,水胤扬没有一刻像此时一般内心充满着情感,那情感恰似一道暖流,将它冰封的心解除。
“等雪一停,春天来的时候,我们就离开这儿吧!”苻莲樗提议,他们待在这个地方太久,容易被追踪到,而采棠他们的行程也不能再耽搁。
“好,不过在那之前,你可得答应我,快些将身体养好。”
“嗯。”苻莲樗颔首,偎进它怀里,沉沉入眠。
***
“胤扬,姊姊的情况如何?”甘采棠在水胤扬自房内出来后问道。
“很好,刚刚入睡。”水胤扬坐在窗前的长凳上,注视着外头的情况。
“那姊姊还是很在意自己不能走的事吗?”甘采棠再问。
“是有可能不能走,但这并不是绝对的事实。”水胤扬纠正她的话。
“当然啰,有我在,怎么可能会有治不好的伤呢?”偎在火堆旁边取暖的吉祥志得意满的狂笑着。
“啧,吉祥,你愈来愈自大狂妄了。”
“采棠,你说话的方式愈来愈像柳沕微那死小子了。”吉祥瞟眼甘采棠,吸进一口香气,舒适地喷气。
“你不觉得是他愈来愈像我吗?”拿着个铃铛在手中把玩的甘辨棠不服气的反问。
“该说你们是互相影响吧!”水胤扬笑道。
“也许啰,不过我就觉得水胤扬你好听姊姊的话,要是柳沕微肯对我言听计从就好了。”甘采棠语间莫不欣羡。
“我听莲樗的话是天性,自然而然,不会突兀且怪奇。若是沕微他哪天转性肯对你言听计从,到时,你才该害怕吧?”水胤扬轻笑。
“我为什么要害怕?我会高兴得不得了。”甘采棠冷哼一声,随即因想到柳沕微对自己唯唯诺诺的模样而打个冷颤。“别了别了,我宁愿他当会反驳我的男人,也不要他对我唯命是从,那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