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然,爱一个人或是与人相处,都是要坦率以对才能长久,不是吗?”水胤扬转头看向外头的雪地,笑道。
“我一点也不觉得柳沕微那家伙对我坦率过。”甘采棠咕哝。
“他那样你还埋怨喔!换作我是柳沕微,才不会神经出问题娶你这只──”吉祥话一出口方知自己失言,要将话吞进肚里已来不及。
“吉、祥,你吃我的、住我的,还敢攻讦你主子我?欠扁!”甘采棠用食指直戳着吉祥的头,嘟起嘴来唠念不断。
只闻吉祥的惨叫声连连,却无一人肯出手“救”他。
门扉突然大敞,带着一堆食物以及杂物的柳沕微站在风雪飘摇的外头,走进屋来,脸上的疲累尽显。
“怎么了?”采棠一见他的脸色不对,连忙招呼他坐下,倒杯热茶给他暖暖身子。
“适才我到市集去,猜猜我遇见谁?”柳沕微啜口热茶,让自己冰冻的舌活络一下。
“遇见谁?”采棠心一凉,头皮发麻,神色渐凝。“不会是……追兵吧?”
“啧,无聊至极,为了那些闪亮的金银财宝就可以乱杀妖,那为什么我们不能乱杀人呢?”吉祥自鼻子哼出气来,不屑到极点。
“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被追捕的一方。”水胤扬妖眸一沉,全身散发的气势足以让屋内的一切冻结。“来的人最好是高进和文并茂。”
它不是两个月前那个水胤扬,这次他们敢再追来,它会让他们死无全尸。
“话不是这么说,我也很想吃了那些追兵啊,可是我怕吃了之后牙齿掉光,到时我的一世英名全毁怎么办?”
“闭嘴!”水胤扬额角青筋暴凸,无论多么正经严肃的话题,吉祥一插入,都会搞得人仰马翻,忘了原先讨论的主题。
“我是很认真的在警告你耶,若不是看在你这么可怜的情况下,我才懒得好心提点你。”
“你……”水胤扬极为克制的拢眉,不愿与吉祥那令人发指的孩子性格计较,到时气死的会是他。
“我都还没说,你们怎么就冒出一堆臆测啊?”柳沕微好不容易得回发言权,一脸无奈。
“不然是什么?你讲话别讲一半啊!”
“我遇到的是城里的土地公,顺道问了祂附近的情况,城里似乎还没有追兵赶到。”柳沕微终于将事情解释清楚,一口饮尽变温的茶水,笑望想象力旺盛的采棠。
甘采棠闻言嘟起嘴,“你怎么不早说?”
害她丢脸。
“你们有给我机会说吗?”柳沕微好笑的反问。
“呃……”甘采棠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来煮饭吧!”柳沕微也不为难她,拿了东西便往厨房走去。
未久,食物的香味阵阵扑鼻而来。
屋内的每个人各有所思。
用膳时,水胤扬提出离开的要求。
“这种天气你要带着莲樗离开,未免不智。”甘辨棠头一个反对,“况且姊姊的身子尚未痊愈不是吗?”
“我知道,我是说等莲樗身体好些,我们再动身。”水胤扬早预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反应。
“为什么急着要走?”吉祥不解的问。
“因为我们的目标不同,迟早得分。”水胤扬难得发挥耐心地解答。
“也是,毕竟我们要去的地方,你不适合。”回疆不是水胤扬这爱水的水怪能留之地。
“啊……”甘采棠皱起眉头,“我们才认识两个多月而已就要分离,而且还是得不到音讯的分离。”
“等我们安定下来,会捎信给你们的。”水胤扬也很不舍。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无论再亲近的友人,还是会面临这种情景。
“一定喔,要跟我们说姊姊的情况如何哟!”甘采棠因意识到别离是必要的,情绪有些低落。
“也好,别断了音讯才是。”柳沕微倒了杯水酒,先干为敬。
水胤扬也回以水酒。
风雪飘摇,别离在即。
***
初春时节,冰雪初融,因避冬而停在同一个地方过久的他们,不可避免的被追兵给追踪到行踪。
一场混战立时展开,混乱中,水胤扬和苻莲樗同甘采棠他们走散,而身后的高进及文并茂则穷追不舍。
“你们别想再逃了!若你们肯束手就擒,也许会好过一点!”高进眼看猎物近在眼前,自然不肯放过。
“休想!”水胤扬背着苻莲樗疾行,它唯一胜过他们的一点仅有体力与熟知附近的地形。
“胤扬,我记得附近有个断崖。”苻莲樗在它耳畔低语。
“可行吗?”水胤扬担心她病体初愈,再次受凉。
“紧要关头,能活命要紧。”苻莲樗双手交抱在它的胸前,“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
“嗯。我们在一起,生死都不怕。”水胤扬展露笑容,气定神闲。
于是它带着她来到断崖边,而高进和文并茂紧追在后。
他们相视一笑,往崖底跳去,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一对俪影乘云而行。
自此,任凭高进和文并茂如何找寻,也不见他们的踪迹。
***
流水潺潺,大地回春,园子里的药草和花木欣欣向荣;微风轻缓拂送,所到之处,花草莫不折腰,树梢莫不发出窸窣的声音。
暖阳透过树荫化为光点一一洒落,描绘出新落成未久小屋的模样。
沕微、采棠、吉祥:
我与胤扬数月前在一处小城镇定居,我与镇里的药铺合作,成了镇上的长驻大夫,而胤扬则在抵达没多久后,因为帮处于干旱中的居民找到水源挖了口井,成了全镇的英雄。
不少未出嫁的闺女频送秋波,水胤扬不堪其扰,我则乐见其成。
许是胤扬的忍耐到了极限,一个月前,在当地居民的见证之下,我与水胤扬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
倒不是不高兴,只是觉得有些遗憾,生平大事无法邀得友人前来,着实愧然,不过,“非常时期”也只能用“非常手段”了,是不?
我想,是时候告诉你们一声,我与胤扬很平安,相信你们也平安无恙,与你们相处的那段日子,我与水胤扬时常在入睡前忆起,至今莞尔。
你们呢?好吗?
你们是否安然将吉祥送回如意身边?
不论如何,日子自指缝流失,从那日分离后,经过了两载,我们终于找到落脚之地。
想着,一旦定下,得捎封信给你们,告诉你们,我们很好。
再者,也许明年春天,你们会有小侄子抱。
打从得知这个消息后,胤扬比我还紧张,原先就呵护有加,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不知是否每个即将当爹的人……不,是妖,都会如此害怕?
让我不禁怀疑,它比较爱我还是爱孩子呢?
“莲樗,我自镇里的药铺拿了几帖安胎的药,煎好了,快趁热喝。”一袭黑袍,衣襟、袖摆、衣摆都绣有图样的水胤扬端着碗黑色的汤汁进房。“药铺老板还说,要你好好休养,等到情况稳定些再回去即可,这期间若有什么事,会找人来唤你。”
见苻莲樗伏案,不知在写什么,于是将药碗放在桌上,跑到她身后偷看。
“什么时候不进来,偏在我写你坏话时进来。”苻莲樗遮住信,不让它看。
“我神通广大呀!”水胤扬探头探脑,就连个字也看不见。“你到底写了什么啊?”
“在给采棠他们捎讯报平安。”莲樗朝它伸手,它弯身抱起她,往圆桌走去,就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对喔!我们自那日分别之后,再也没见过他们,不知他们是否已平安抵达回疆?”水胤扬执起碗来,吹开上头弥漫的热气,凑近她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