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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方天艾拿出修罗带来给她的针,点上火烤了一下,掀开他的黑衬衫,手按在他光裸的背后,找到后腰脊椎上,接近臀部的“小肠俞”、“膀胱俞”、“中膂俞”及“白环俞”四穴,分别扎下一针,并喃喃地解说:“这四个穴道可促进血液循环,对腹胶器官的病痛也有相当疗效……”

  倪湛忍住那针穴上蓦地引发的痛,咬牙暗誓,如果她治不好他,他会将她碎尸万段,丢下大海喂鱼……

  不过,随着她在针上点上药草,倪湛明显的感觉到下肢的轻麻渐减,连疼痛也不翼而飞!

  这下子,他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两把刷子。

  接着,她的手隔着他的短裤往下摸到他的下臀部,在臀与大腿相接处的中央用力一按,他蓦地痛得支起上身,勃然大怒:“你做什么?!”

  “别动,我知道会痛。这是承扶穴,是坐骨神经延伸出骨盎所经的第一个穴道。你双腿受伤,脚部神经痛,为了防止疼痛而不敢使力,已使臀部肌肉疲劳而产生硬结,在这穴道下针,脚痛会缓和一些。”她轻声细语,但字字清晰;行医几年,她早就学会用这种柔和的口气安抚病人的焦躁与不安。

  倪湛半信半疑地接受了她的说法。当针扎下去时,他顿然感到平常紧绷僵硬的下肢温软不少,冷凝的脸也渐渐放松,闭起眼暂时吁口气。

  中医这玩意儿还真小觑不得!扎几针比吃止痛药还有效。

  方天艾利用这时间悄悄瞄着他,他的头发被汗水沾湿了,披垂的刘海半掩住刚毅冷俊的面容,紧闭的眼让人看不见他忽而清冷缥缈、忽而冰寒讥诮的利眸。完全放松后的他,脸上泛着一抹教人心疼的憔悴,阴郁的嘴角堆满了心事,她不禁好奇,在他狂妄又澎湃的躯体里,究竟藏有多少怨怒?

  回想起第一次知道他,是在他刚接任纵横帮总舵主的那场盛宴中。远远的,她只记得一个极为年轻但瘦削冷俊的男子立在众人之上,冷冷观望着热情庆祝的每一个人。那时她就想,好冷酷的一个人,在他周遭不仅没热闹之气,反而充斥着与大家格格不入的淡漠。

  看过他和倪澈的任职大典,就会发现迥然不同的对比。倪澈的结婚兼上任典礼,他和每个弟兄打成一片,带头疯,放心闹,没半点总舵主的架势,却赢得所有人的心。而倪湛……他太特立独行了,使得大家对他敬畏远多于心服。

  是不是因为这样,失去权位的他才会选择众叛亲离的方式来泄恨?

  忙了一阵,方天艾又将他翻过身,然后坐在床沿,纤手轻按住他的手腕内侧把脉。

  倪湛这次没有甩开她,反而睁开眼定定望着她。几绍发丝在忙乱中不安分地落下,正好圈住她的双颊,勾勒出一张白皙娟秀的脸庞,那份沉静之美,有如观音化身,降世救苦救难……

  “你脉象虚,但心火旺,气血都不足,得好好调养才行。扎针只能暂时减缓疼痛,要根除病症还得以针或灸及中药来搭配……”她不停地说着,生怕他不了解自己的症状有多严重。

  “够了!我讨厌听人啰嗦,你以为你在讲课吗?”倪湛无礼地打断她,忽然对自己轻易信服她感到生气。

  这几日来,他早就被她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惹得一肚子火。

  她的从容莫名地触怒了他。原本以为她会有恐惧、惊怕、不安地反应,会像只无头苍蝇或是老鼠般乱窜,急着摆脱他的掌心,孰料她不仅泰然自若,甚至还过得挺惬意的……

  是他对她太礼遇了,还是她太容易适应环境?

  她完全推翻了他对女人的观感,她和那些喜欢大惊小怪,动辄尖叫哭泣、歇斯底里的女人似乎是不同人种,遗世独立的性格一点都不吻合于女性的基本特质。

  每天,他不定时传呼她前来伺候,要她喂饭、倒水,只差没要她帮他洗澡净身,她却能逆来顺受,从不显露厌烦与不耐,甚至看不出半点恼怒,仿佛住在这里当个女奴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她不怕、不担心吗?从一个千金小姐沦为海盗的禁脔,她用什么平衡她的心境、维持她的自尊?

  她是如何忍下这口气的?

  “我只是让你明了我所做的每一个诊疗都是有依据的。许多病人都会存有疑虑,经过解释,他们的心会放宽许多。”她将他的手轻放回去,没注意到他的沉吟,脑中此时全被各种治疗他身体的药方充满。

  “我不想知道这些什么穴的,我只要答案……你认为我的腿还有希望吗?”他直接问道。

  她抬起头看他一眼,倚头微微思量,才回答:“现在我还不能肯定,不过我会开几味药方让你服用,然后每天辅以穴道扎针与热灸。先以七天为一周期试试,若有起色,那就表示有希望。”

  “还要试七天?”一听见她不肯定的语句,他的双眉就蹙得死紧。

  他受够了太多的“不确定”了!

  “中药的疗效较慢,要有耐心……”她温和地劝道。

  “我就是该死的等不下去!听着,治不好我的腿,你就活不成了!懂吗?”他再次威胁她。

  “知道了。这句话你已说了两遍了,不烦啊?”她摇头叹气,垂首收拾那些银针。

  “你好像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难道你真的不怕死?”他不相信世上真有不怕死的人,尤其是女人。

  “怕又有什么用?生死有命,富贵由天,这辈子能活多久早已注定,若我真的得死在你手里,我也认了。”她豁达地笑了笑,包好针,站了起来。

  “我从不让人死得太痛快,你不担心?”他倏地抓住她的手腕追问。

  她微楞,怔怔地看着他,“现在担心也来不及了,不是吗?况且我对自己的医术还满有自信的,我只希望治好你的腿后,你能放我离开,这样我就感激不尽了。”

  “你是希望用这个当条件?”他扬起眉。

  “可以吗?”

  “若你敢拿你的医术当筹码,那我也不介意。只是我得先声明,我对‘痊愈’的定义是指我能站起来行走,你有把握做到?”他冷勾起唇角。

  “可以。”为了离开暴风岛,她赌了!

  “好,我等着看你表现。”他放开她的手,仰躺在枕头上。

  “可是你得答应我,治疗的这段时间要配合我注意三件事。”她揉着被他捏红的手腕,继续道。

  “什么事?”他正要拿烟的手顿了领。

  “第一,你得禁烟。”她看着他手正是要拿起床边的烟,于是迅速地将其没收。

  “不可能!”烟已成了他的止烦剂,没有烟他怎么过日子?

  “抽烟百害无一利,伤身又伤气,若你真想再度走动,最好听我的话戒掉。”

  “说说第二件事吧!”他不予正面回答,转开话题。

  “第二,你暂时得禁欲。”她表情认真。

  “禁欲?”他楞了半响,忽然大笑。“哈哈哈……你这得去警告铃子……”

  “我是说真的!倪湛,治疗的这段时间,你的五脏六腑都得调养,能省点精力就省,想大展雄风等日后你痊愈了再说。”她细眉浅蹙,他以为她在说笑吗?

  “我都是把做爱当暖身运动,你要我禁欲,不就等于要我放弃唯一的运动?”他半开着玩笑,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段时间,你会有其他忙不完的复健运动。相信我,到时你会感激我的。”她迎向他的注视,脸不红气不喘,对这个话题似是一点也不觉得羞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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