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纱心中颤抖;她也好想碰触他,对他的感情益发无法自拔了,但她不敢让他知悉。她有太多少女的矜持,而他的心已摆进了一名女子,可能为她舍弃吗?唉,不敢争亦不敢求啊……
不由得,云纱低叹了一声。
向漠岩像被毒蛇咬了口似的,猛地缩回手;他难以安分的握紧拳头,抑郁地说:“该死的!我又冒犯你了。”
没等云纱回话,他率先步入亭内。正巧,小梅和另一名丫鬟送上了新的早膳。
“忙你们的去吧。”向漠岩遣走丫鬟,自行盛起两碗清粥,表情是阴郁的。
云纱悄悄走近,绞着手里的绣帕,“堡主,你--什么事不开心吗?”
他当然不开心,而且还烦得很,却无法追究出烦躁的原因。他咬了咬牙,“没事。你多疑了。”
“可是方才堡主对待羽衣和弯弓,似乎过于严厉了些。他们毕竟是孩童,童言无忌,若说错了什么话,堡主不必放在心上。云纱和堡主,我和你……我们……”云纱很想化解那对小魔引起的尴尬,又不知如何解释,只怕越描越黑,最后,她幽幽地叹息,幽幽地低语,“他们姊弟的无心话语,云纱会全数忘掉的。”
向漠岩的心“咚”地撞击了一下,下颚紧绷着,脸色更沉。
“我不只对小孩严厉,对大人也一样。你,过来。”他粗声的说,“把这碗粥喝光。”
“堡主,我不饿。”云纱摇头,她真的没食欲。
“别再喊我堡主!”他烦躁地说。
“啊?”云纱愣了半晌,怯怯的开口,“不叫堡主,那要叫什么?”
“我有名有姓。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客套的称呼。三娘喊你闺名,若我依然称呼你平姑娘,未免过于生疏。”他努力想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消除她心中的不安感,毕竟,她是他的责任。在他替她觅得一段美好姻缘,将她交付给另一个男子之前,她会是他的责任。
为什么他心里头怪怪的?想到她身旁有了与她依偎的人,那股酸气就直逼喉头……
“不叫堡主,到底要叫什么呢?”她略略偏着头,思索着。
“你觉得呢?”
唉,她就是不知道呀!不称呼堡主,她也不敢喊他的名,那太过亲昵,让她感到脸红心跳。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她轻轻地喊了句--
“向大哥。”
“不要喊我向大哥!”向漠岩像吃了火药;他不想听她叫他向大哥,这会让他忆起朝颜喊着兄长的语调。
“对不起,我态度不好。”瞧着云纱暗淡的脸色,他深深叹气,不禁放软了语气,“我只是想告诉你,在向家,我排第二,上头还有一位兄长。”
“向二哥。”云纱温驯地改口。
“算了。过来用早膳吧。”他催促着。
云纱望望那些食物,秀眉便拧了起来,摇着头道:“我不饿。”
向漠岩紧盯着她,眉心打着结,声音冷得吓人,“你饿了,而且很饿很饿。
吃下东西,你就会知道自己有多饿。”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仍下放过她,“过来,把粥暍下。”
云纱半是被他催眠,半是震慑于他的命令,乖乖地坐了下来,乖乖捧起温热的粥。粥还热呼呼地冒着气,米香清甜,萦绕鼻间,这会儿,她果真觉得有 些饿了。
她吹了吹凉,缘着碗口轻轻啜着,还未吞下去,满筷子的小菜已堆进碗中;她愕然地抬头,第二道小菜又堆了上来。
“把菜也吃了,光喝粥,没味道。”
向漠岩轻描淡写地说,两眼依旧紧盯着不放,直到云纱一箸一箸的将菜往嘴里送,他才略微露出笑容,也大口用起早膳。
大奔在亭子里围着他们绕圈子,它缓步走动,偶尔蹭蹭主人的腿,温暖的阳光将一身虎毛烘得更加柔软。
“包子和馒头,吃不?”向漠岩抓抓大虎的下巴。
早膳向来清淡,没什么大鱼大肉,大奔一听,当场低呜一声,懒懒地又趴在向漠岩的脚边。
云纱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是纯然的欢愉,樱唇勾勒出美丽的弧度。
向漠岩首次见她这般笑着,心一震,目光却再也无法移转。
“怎么?”云纱摸了摸自己的睑蛋,迟疑地问,“我脸上沾了饭粒吗?为什么这样盯着我?”
“嗯……不是的。”他长长吁了一口气,觉得心跳正慢慢回复。“你应该常笑的。你的笑,足以倾国倾城。”
云纱小脸再次涨得通红,她又啜了口粥,掩饰心中的纷乱。
“我只是说出心里所想的,这绝对不是冒犯。”
“谢谢。”她小小声的说。
一会儿,云纱又启口:“堡主……不,向二哥,我……”
“你说。”向漠岩三分鼓励,外加七分命令。
“我的身子已经好很多了,整日让人服侍,实在过意下去。我想,我可以做一些杂务,堡里不知哪里欠缺人手?”
“你不喜欢待在这里吗?”带她回堡,是让她在他的羽翼下安然快乐,可不是叫她来当丫鬟的,为何她总无法明白? “但是我这么白吃白住,又平白受恩,一定要做些事的。堡里的人,谁不是各司其职?只有我,茶来伸手,饭来张口。”
以往经营流袖织,她忙惯了,突然整天无所事事,她着实不能适应。
见向漠岩不语,云纱捧着碗,感觉它暖暖的温度,敛眉道:“向二哥身为一堡之主,一定很多事务缠身,这种芝麻小事,云纱实在不该拿来烦你的。”
“如果真觉得闷,去问胡嬷嬷吧,堡里的杂务大致归她管理,她会帮你安排。”
他无法见她愁眉不展的模样,又无法拒绝她的请求;若她觉得高兴,就由着她吧。
“嗯。”云纱轻轻点头,微笑着。
向漠岩添了第二碗粥,埋头吃着,宁静的气氛在两人间弥漫。这样的感觉真好,但又好得太不真实……其实,她心中还有一件事未问出口。关于流袖织失火的原由,虽然她想知道一些蛛丝马迹,但他已承诺帮她查出,她自然信任他,静待水落石出。
她发过誓言,如果他帮她寻出真相,她便一辈子不走了。但阿爹遗言要她重振流袖织,她该如何是好?假使永生待在啸虎堡,有朝一日,她心恋的人必然要与别的女子婚配,届时,她的心会碎裂成千万飞屑,得来一辈子苦痛。
她的誓言,阿爹的遗愿,孰轻孰重?云纱一口接着一口,机械化地啜着粥,朦胧地思索着,就连向漠岩何时搁下了碗筷,一双深邃的眼锁住了她,也浑然不觉。
她藏起许多他无法探知的迷愁,勾动了他的心弦。在这一刻,向漠岩内心深处突然隐隐约约的浮出一个念头。他只觉得这个念头太过荒唐,刚刚浮入脑海,便即压下,一时心中恍恍惚惚……
纱姨会嫁给堡主叔叔当新娘子……啸虎堡要娶新娘子了……
耳际闪过羽衣和弯弓的无忌童言,那念头在心中越见清晰……
望着她,他的目光变得若有所思、若有所痴,又若有所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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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问啸虎堡的地下总监,谁能与胡嬷嬷争锋?大事自当由堡主决策,而那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生活琐碎,十之八九逃不过胡嬷嬷的掌控。
一早,在小梅陪同下,云纱首次和胡嬷嬷见面,并说明了目的。
“什么?!”胡嬷嬷虽已七十高龄,但精神矍铄,说话中气十足;她突然一叫,吓得云纱不由得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