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穿。”弯弓和大奔感情一向好,他抱着大兽的圆粗颈项,安慰着,“大奔别怕,我保护你。”
“你们知道吗?我和大奔以前便见过了。”
眼看姊弟就要吵起来,云纱巧妙地转移话题。她只是随口提出,没想到正中小魔头的好奇心,马上引起热烈的回响,两双圆亮亮的眸子直射过来。
“我知道,娘说你救了堡主叔叔。是不是你也救了大奔?”羽衣坐正了身子,仍是缓缓地摇摆秋千。
“哇啊!你救了堡主叔叔,又救了大奔……纱姊姊,你好有本事喔!”弯弓崇拜地看着她。
“我……没有。”云纱微微一笑,回想着当日的惊险心情,“那时第一眼瞧见大奔,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它全身是伤,毫无声响地出现在我背后,猛地朝我们扑了过来……”
“我们?你跟堡主叔叔?”羽衣很显然是第二个碧三娘。
“然后呢?然后呢?”弯弓追着问。
想到后续,云纱红了脸,这个“然后”便说不出口了。她抿着唇摇摇头,再度转移话题,“头发都乱了,我帮你们梳梳。”
她握着羽衣的小手将她拉近,掏出腰间的捆骨白梳。羽衣乖顺地背对云纱坐着,感觉两条发辫被打散,梳子正一下下的顺着发。
“我知道。”唉,这三个字己然是羽衣的口头禅,“堡主叔叔自然知道大奔不会伤害你们,但是你以为大虫肚子饿了……它扑向你们之时,你并没有丢下堡主叔叔,你那时想着什么?”这个小孩,难缠到了极点。
云纱的梳子差点握不牢,她深藏的感情,这个小小女孩会懂吗? “想着救人。”她回答得很平静。
“你在拚命。”小女孩的回答同样平静。
云纱下再继续这话题,她的手有些颤抖地在辫子尾巴扎上发饰,轻松地说: “好了!下一位。弯弓,你的冲天辫歪一边了。”
“为什么没有然后呢?”弯弓不依地叫,“羽衣,你每次都爱抢话!瞧,好好一个故事让你两、三句就说完了,一点都不有趣。”
“你没想像力啊!笨弯弓。”羽衣扮了一个鬼脸。
“弯弓很聪明,聪明得不得了。”他才不服输哩!
这对姊弟呵!云纱忍着不笑出声,手中仍梳理着头发。她的眼忽然对上羽衣的,羽衣慧黠地朝她微笑。
为了寻求支持,没等云纱绑好冲天辫,弯弓已转过身,“弯弓很聪明的,对不对?纱姊姊。”
“弯弓是纱姊姊遇过最聪明、最可爱的小男孩。”云纱真诚地点头。
弯弓胜利地看着小姊姊,等她向自己道歉,但是羽衣竟然又说:“唉唉,可怜的弯弓,你是笨瓜。”
“我是可爱的弯弓,我是聪明瓜。”他立即反驳。
“好,我问你,你叫堡主什么?”
“堡主叔叔啊!你不也是?”
“所以罗!你不可以称呼她为纱姊姊。”
“为什么?”弯弓歪着头,不懂就是不懂。
“你得叫她纱姨,因为纱姨会嫁给堡主叔叔当新娘子。羽衣说得对不对?堡主叔叔。”小羽衣抬起头,直直问着立在拱门石雕旁的男子。
云纱惊愕地转过头,只觉得血液全街上脑门。
天啊!他来了多久?又听了多少?
第四章
“鸟语花香,景致如画。”向漠岩轻咳了一声,优闲地步进园子里。他的视线投集在云纱身上,几日的避不见面,她真的更形清瘦了。“你们选的地方,很适合用早膳。”立在秋千台前,他随意一览,亭子里的石桌上布置了丰盛的粥点,却没人捧场,碗筷还是干净的。
云纱站起来,双颊酡红地朝向漠岩欠了欠身,低低地喊了一句:“堡主。”相见争如不见啊,但见着了,心却随之活络。那日,她是否惹恼了他?他说不敢亵渎她,祈求她宽容他情不自禁的举动,好几天都没再出现,却对她完好的照料。原以为念着他的感情轻了,如今再见,才知自己等得多苦、又盼得多苦。
“用膳了没?”他明知是多此一问,见云纱摇头,心底还是生气。已是风吹便倒的纤细,还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堡主叔叔,先别管纱姨吃饭了没,羽衣方才的问题,您还没给答案呢!”
“好啊!好啊!”弯弓拍拍手,也跟着起哄。“啸虎堡要娶新娘子,纱姊姊是堡主叔叔的新娘子罗!”
“笨瓜,改口叫纱姨。”羽衣在弟弟头顶敲了一记爆栗。
“唔,知道啦!”
“天啊!好羽衣,求你别说了。”云纱急红了脸,扯着羽衣的小手,头也下敢抬。纵使如此,她依旧感应到两道热力,深究地、不避讳地射来,烧灼着周遭的气流,令她心中一窒。
为何别说?这句话忽然间涌入向漠岩的脑海,差点便问出口,他自己也是一愣。望着云纱,她眼睑半合,螓首低垂,这小小动作,真似极了另一名女子一只手儿拉了拉他的袖,唤道:“堡主叔叔,弯弓想吃乌豆沙的喜饼,还有包肉肉的那种。要包肥肉喔,这样才会香。”小男孩仰着脸,语气是兴奋的。
向漠岩终于回过神来,他两道剑眉聚拢,眯着眼盯着一对小魔,“我猜--你们还没吃饭;肚子不饿吗?”
嘿嘿,抓到弱点了。似乎这个年纪的孩童只对甜食饼干有兴趣,吃饭对羽衣和弯弓来说简直就是折磨,能免则免,避得过就尽量避。
一听向漠岩的话,原本还聒噪的嘴很识相的闭了起来,两双圆溜溜的眼骨碌碌地打转。他们原是来陪云纱用早膳的,三娘还跟两个孩子耳提面命了一番,说一定要缠着云纱把粥喝下,没想到云纱不想吃,两个小孩更不想吃,大家就挺有默契地,让一桌菜摆在亭子里头乘凉。
“还不吃饭去!”向漠岩语气略带严厉,眼睛危险地扫射姊弟俩。
“啊!”羽衣和弯弓同时一呼,急急忙忙地说:“吃饭!吃饭!我们回去吃饭了。”羽衣牵着弟弟的手,一溜烟跑掉了,到底是不是去吃饭,没人知道。
“小梅!”他继而喊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婢女便由拱门外奔了进来。“亭子里的饭菜冷了,重新换过,我在这里用膳。”
“是,堡主。”小梅七手八脚的撤走冷掉的粥菜。
少了叽叽喳喳的小魔,园子里突然变得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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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纱弹了弹落于裙上的细小叶片,双眸不知看向何处好,一迳半合着眼睑,香腮低垂。白裙上的小叶不及弹尽,微风一扬,新的叶片儿义沾了满肩。
向漠岩再次炫惑了。这几日的刻意不见,还以为自己已经理清心底那股怪异情绪,怎么一见着了她,强压下来的冲动又要崩盘?因为她令他想起朝颜吗? 可是她们的相似,也仅在于一刹那、一个小动作,个性上,却是南辕北辙的。
朝颜爱笑无邪,他为朝颜心动;眼前的女子清丽温婉,他……动心了吗?如果不是,怎么见着了她,会有这样多的情不自禁?真的情难自己啊!饶他是自律甚严的人,仍然把持不住。
他颀长身影来到云纱面前,逼得云纱不得不仰起头。他的眼里带着一股莫名的狂热,接触到他的目光,云纱像遭受雷殛一般,全身震撼。
然后,他依然是情不自禁地碰了她。他伸出手,轻轻拨去她巧肩上的叶层,碰触到丝缕长发,软如黑绸缎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