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胭脂,”他笑了,“我替我的娘子上个朱砂痣。”轻轻的点在眼下,剑麟颇有画才,原本英姿焕发的女将因为这点泪痣,马上变了个楚楚娇弱,我见犹怜的模样。
他跪下来撩她的裙子,木兰惊得一跳,“你做什么?”
见她如此紧张,“兰,我不是要剁你的脚。”他不禁莞尔,“只是要帮你换鞋子。你总不好女装之下穿男靴吧。”
“我自己来。”她窘得手足无措。
“不,我来。”他轻轻的替她脱了靴,正要替她换细帛袜,见她脚趾晶莹雪白,心下一荡,作势要咬,木兰慌得哎呀一声,险些连人带椅翻过去。
“你闹我!”她生气起来,“走开,我自己穿。”
“怎么可以?不可剥夺我闺房之乐。”他满面笑意,欣见木兰娇羞模样。偏偏拖拖拉拉,弄得她又气又笑,还在她小腿轻轻咬了一口,才帮她穿好鞋子。
如此佳人,却在盔甲里埋没。他望着穿着齐整女装的木兰,心里充满了怜爱。
“你只会治国,我打个天下给你。我知道你不要骨肉厮杀…那也无妨。海外诸国甚多,我们往海外去。”将她拉到怀里,“你再也不用风霜雨露,阵前厮杀。你只要安安稳稳的坐在内堂,只要是你要的,我都会找来给你。”
什么都不用做?
穿上了女装,似乎也因袭了女子的娇弱与惶恐。这样依在良人怀里,由他安排自己的一生不好吗?为什么心里有种伥然若失的感觉?
望着他深情而愉悦的表情,木兰茫然了一会儿,温顺的偎在他胸前。
我爱他吗?我爱的,我爱的!只要能够天天见到他…什么代价都可以!
剑麟是对的。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不过这样真的能逃过太上教的追杀吗?木兰心底不无疑问。但是太上教公然半途拦人,将他们俩仔细比对半天,拿不定主意。
“是不是这对?”教徒乙不耐烦,“对个人也得对半天?”
“他们…”
教徒乙将教徒甲推开,看看画中人和这对文雅夫妻,“你瞎了眼睛啦?里面是两个男的,这对是夫妻欸!”
“东霖木兰是女的!”教徒甲不服气。
“那个男人婆扮成女人能看吗?”教徒乙戳着同伴的额头,“你没看到这位夫人这么漂亮有女人味,眼睛底下还有泪痣,你瞧见东霖木兰有泪痣么?猪脑袋!”
“那唐剑麟…”
“唐剑麟是武官!”教徒乙更不耐烦了,“这个穷酸书生哪点看起来会武?”
“那是我弄错了…”
“走走走!”教徒乙挥手,“别妨碍大爷我找逃犯。”
木兰走得很远了,不敢置信的问,“他们故意放我们走?”
“当然不是,”剑麟拥着木兰,“太上教巴不得剥我俩的皮。”
这种查捕的品质…木兰的脸都黑了。“太上教若都是这种人…我当初何必花那么多心血剿灭?!”
这种蠢教徒就会让太上教不剿自灭了!
剑麟轻笑一声,护着木兰轻易过关,上了羽林卫准备已久的船,从此又开始了另一段传奇。
第八章
当监国公主登船远扬之后,东霖百姓恐惧的战祸并没有马上降临。
是的,太上教成了国教,但是,又怎样呢?只是多了几间奇怪的庙得拜,或者庙里多了尊听也没听过的菩萨。锁国封港只对沿海都市有影响,百姓还是过着和以往没什么两样的日子。
凑巧这年大熟,丰收年里,大家都吃得饱,横征暴敛也比较能忍受。
但是沿海的居民就苦了。
商港提供了许多工作,一但废港,倒了好几百家作贸易的的商号,连出海捕鱼都要被酷吏再三刁难,生活已经够苦辛了,失去目标的海盗,索性上岸抢起老百姓来了。官吏收税动作快,追缉海盗却比蜗牛比慢,沿岸的居民只能忍受这种劫掠,苦不堪言。
只是在秋天来临之前,这些海盗就渐渐销声匿迹。
有渔船海外捕鱼亲眼看到,纷纷传说,打着凤凰展翅的旗帜,昂扬的战船追着望风而逃的海盗,穿着战甲的羽林卫军,用精湛的战术,坚固的船只,专事掠夺海盗与海盗的根据地,使得海盗只要听到“凰翼水师”的名号,就吓得屁滚尿流,只恨船桨不够快,没能跟孔明借东风。
那面昂扬的“凤凰展翅”,渐渐成了沿海居民虔诚的企盼。他们心知肚明那是谁,一面祈愿凤凰平安,一面将这种朴素的愿望,化成“拜朱雀”的风俗上面。
三束馨香,虔诚的默祝,为了躲避朝廷的耳目,百姓只能这样恭谨的祈求上苍,让那位心系家国的监国公主能够平平安安,护佑乡民。
听闻这样的消息,木兰唇间擒着苦笑。她对这样的溢美无力反驳,虽然“凰翼水师”她根本无尺寸之功。
一下海为寇,她就被羽林卫欣喜若狂的迎到准备已久的“凰岛”--被放逐到沿岸追海寇的时候,李承序照着剑麟暗地里的吩咐,已经私下占领了这片有整个陈州大的岛屿,驱赶了原本占据于此的海盗,伺机而动很久了。
他们欢欣的将心目中天神般的将军迎到圆木搭造的暂时行宫,并且紧急的到东霖寻找最好的工匠,打造凰翼宫起来。
“就算是一个小小的岛吧,也要让将军像是个真正的公主!”羽林卫这样坚持着。
她的确比在东霖的时候,还像一个“公主”。
部属们把这几年的热情一起释放出来,“凰翼水师”打的是她的武名、她的旗帜;每每打劫了海盗船,就会将最珍奇最名贵的珠宝玉石献给她挑选;他们甚至造了织坊,招募了一流的织娘和绣工,就为了要供应她四时的衣裳;军眷们争相成为公主的侍女,并且视为无上的荣耀。
她为这样的待遇不安,部属们却热情的要求她尽数收下,并且遗憾无法给她更多。
剑麟更把他数十年来的遗憾一股脑的“补偿”起来。他亲自挑选侍女衣物,每天眼睛一睁开就是先帮她梳头。临睡前会耐心的用最好的香酥油,试着要让她手上的茧软化,还她一双青葱玉指。他宠木兰简直是宠上天了,有时甚至不顾她的抗议,将她抱进抱出,只是为了听到她一声咳嗽。
他知道木兰不忍百姓受苦,专门挑难以下手的海盗劫掠。怕她受风霜苦楚,不让她上船厮杀,宁可自己挂着木兰的旗帜拼命,却将所有的荣耀都归于木兰。
有时木兰想跟着上船,他会心疼的握着她渐渐软细的手说,“你在家治国就好了。这种武事,我来就可以了。”
这么小的一个岛,能够做什么呢?岛小人简,她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可以治理的井井有条,闲得发慌。
她只能打扮得美美的,端坐在内堂…绣花。
时时会怔怔的望着手上的绣花绷子,我这是在做什么?绣花?
但是一看到剑麟走进来,脸孔溢满的爱慕和激赏,她又这样日复一日的忍耐下去。
这种平静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呢?她总责备自己不知足。剑麟并不是把她绑在内堂不准她出门,甚至也让她骑马散心。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气,找到玄风马悄悄的运来凰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