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恩又在卖弄他的才学了,看你们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杰恩踢着人行道的砖 块说。
“他并不是卖弄,这原来就是他的本行。”芷乔很直觉替他说话,“而且,这是我 姊姊要他说的。”
“这就是尚恩,到哪儿都成为众人的焦点。”杰恩说:“我妈说的,任何东西经过 尚恩的脑袋,出来的都是金砖;我呢?我是金砖放进去,出来的是垃圾。”
芷乔吓了一跳,一个母亲怎能对孩子说这种话呢?她满心同情地说:“这不是真的 。天底下没有人是十全十美,像你的幽默风趣,尚恩就没有,你不需要贬低自己的。”
“风趣幽默有什么用?又不能多得一张奖状,不过让自己更像小丑而已。”杰恩顺 手拔起根草。
“你现在书也念得很好,学的也是热门的计算机,我不觉得你比尚恩差。”芷乔真诚 的说“你不知通,我申请医科,全部被拒绝,才不得不转行。更气的是,连考汽车驾照 ,尚恩一次就过,我还考了三次,那真是永远的痛,老天对我真太不公平了。”杰恩愤 愤地说。
“那你跟我是同一国的。”芷乔安慰他说:“我也是赢不过芷丽,连考试都不敢去 。更糟的是,我一直没办法恢复记忆,想想,我还比你惨呢!我早就觉悟,人各有命, 不能比也不应该比的。”
“嘿!不能这样说,你的情况是特殊的。”杰恩马上忘掉自己的抱怨,说:“你以 前可是全A的同学呢!你非常用功,什么都要做得最完美。记得有一次我们做个压力的 科学实验,保特瓶爆炸,喷了我们一身是水,你急得都哭了。”
“后来呢?”芷乔有兴趣地听着。
“后来我老爸打电话招尚恩来,他开了一小时的车从宿舍赶来,陪我们生了一整夜 ,天亮才开车回去。”杰恩说:“我们后来才知道,他第二天要考费精神和脑力的解剖 学,好在我们没让他“当”了。”
“尚恩也会帮我们?”芷乔有些意外。
“说实在,他是一个好哥哥,只可惜太好了。像太阳一样掩住我,让我只成阴影。 ”杰恩说。
“阴影也很好呀!可以使人凉爽愉快,我就喜欢当阴影。”芷乔说。
“叶乔……”杰恩叫她。
“请叫我芷乔,我实在还不习惯叶乔或JoyW些称呼。”芷乔说。
“芷乔,这一点你完全没有变,总在我难过或失意的时候静静聆听,让我觉得事情 没有那么严重。”杰恩望着她说:“我以为你死的时候,真的好伤心,还自闭过一阵子 ,什么活动都不想参加。”
“听到有人为我的死而伤心,也满安慰了。”芷乔自嘲地说。
“不只我,你的同学老师们也很哀痛,大家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杰恩说。
“我真希望能记得他们。”芷乔有些无奈地说。
“我真想看看他们见到活着的你时,会是什么表情,一定很精采。”杰恩微笑地说 。
“你的表情就够精采了。”芷乔转话题说:“你明天真的要和我们去德渥岛?我、 傅伯母说,你不和贝齐回她洛杉矶的父母家,她很生气。”
“她总是在生气。我不喜欢人家帮我定计划,如果她有你一半善体人意就好了。” 杰恩说。
“杰恩,贝齐是个好女,她有很多优点,是我根本比不上的!”芷乔连忙说。
“这几天我一且想,若你当年没有失踪,今天我们一定成为男女朋友了。”杰恩看 着芷乔轻轻地说。
“谁知道?今天我们已经是不同的人了……”芷乔淡淡回答。
杰恩低头看着湖水,用石于打几个水漂,语气变得轻松:“我参加寻宝最主要的原 因是保护你,不要被尚恩吓到。我始终认为,这是我唯一能胜过他的工作。每次看到尚 恩为了我们在一起而气呼呼,我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高兴。”
芷乔正要劝他,一个声音从后面冷冷传来:“高兴什么呢?”
是尚恩!他们连忙转身,发现旁边还有贝齐。那两双黑暗中射出的眼神,让芷乔觉 得自己像做错事的孩子。
“贝齐有事要找你。”尚恩并不真正要答案,继续说。
“你不是回洛杉矶了吗?”杰恩不耐烦地对贝齐说。
“我……”贝齐不想在众人面前谈私事。
“你已经交代了二十几项,比独立宣言还长,还不够吗?”杰恩径自往山坡走去。
贝齐一跟上去,芷乔马上举步要离开。
“你一分钟也不愿和我单独相处吗?”尚恩说。
在黑暗中,他的身影更形高大。四周的静谧,今地想起在台湾那三星期的快乐时光 ,但无论如何努力,她都无法把两个尚恩连在一起,仿佛前后一隔,就是万重山水。
芷乔被钉在原地,连话语都一并封冻在嘴襄。
寂静之中,野鸭飞起,萤火虫坟人草丛,尚恩向前一步。月光在他脸上一闪,照出 沉思的肩和眼。
“难道和我说一句话都那么难吗?”他语气中有轻轻的叹息,“在台湾的时候,你 并不是这样的。你总是很高兴看到我,迫不急待地告诉我所有的事。我们一起吃饭、散 步、逛街,几乎有说不完的话题,像好朋友一样。那不过是一个半月以前的事,你还是 你,我还是我,为什么一切都不同了呢?”
“你明知道为什么,因为你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芷乔忍不住回驳他,“在台湾 我把你当成真正的朋友,你却没有一刻是真心诚意的。你根本就很清楚我是谁,却不告 诉我,让我愈弄愈胡涂。在你那些今人费解的行为以后,你还能期待一切都相同吗?”
“芷乔,我已经跟你解释我这么做的理由了。”尚恩很有耐心地说:“现在正是找 寻“朝阳”的当口,很多事都难以预测。我不说出真相,只是要你远离危险而已。”
“危险都是你一个人说的,我没看见,也不在意。”她毫不领情地说:“我只想了 解自己的身世。你亲眼看见的,我是如何为无法恢复记忆而困惑痛苦,我丧失信心和勇 气,我可以为知道自己是谁而付出一切代价。你只要一句话就能够救我脱离苦海,但你 却如此吝惜真相,甚至试图抹煞事实,我不相信你的居心只是那么单纯地要我远离危险 而已。”
“你认为我还会有什么苦心呢?”他无奈地问。
“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彼得口中那位神秘的画家?”芷乔问出了心中人藏的疑问 “是的。”他承认。
“那幅“太阳之女”是你画的?”她又问。
“是的。”尚恩说完,又加上一句,“你手上的“太阳之女”也是我雕刻的。”
“既是你的作品,怎么含在我这里呢?”她讶异地问。
“这很简单,因为那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他说。
芷乔心一惊,有说不出的滋味横互在胸臆,他的礼物与她共生死存亡,这代表什么 意义呢?但她不愿再思索,也不愿情绪外露,只冷静地回到主题说:“无论如何,你由 我姊姊那里得知我的消息,先是否认一切,再千里迢遇到台湾来看我,对不对?”
“刚开始,我真的非常震惊,因为我一直以为你死了。经过多年的哀悼,你的存活 变得不可思议,所以我采取了小心谨慎的步骤。”他说:“我调查了你姊姊的家世背景 ,再飞到台湾看你。在美语中心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确定你是叶乔,虽然隔了四年 ,你长大了,也变了,但那种熟悉感仍在。我实在无法形容当时兴奋的心情芷乔忆起在 教室看见他的那一刻,一种无以名状的奇异颤动,划人她空白的生命之中,原来那是灵 魂寻觅的感应,他真是来自她过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