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说的!你不应该隐瞒一切,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去,害我……”
她说不下去了。她怎能告诉他,离别后的各种情伤及殷殷期盼?她怎能说出自己已 经痴傻得对他投注了一份感情,所以更受不了他精心策画的谎言呢?
“芷乔……”尚恩喊她。
“既然不肯说出直相,又何必出现在我面前,假惺惺地要当朋友呢?”她打断他的 话说:“你喜欢偷偷摸摸,干脆就偷偷摸摸到底,何苦自我介绍,又天天来找我……你 难道不知道这样“吹绉一波春水”,是一件很可恶的事吗?”
“我虽然不清楚什么叫“吹绉一波春水”,但我晓得你非常生气。”尚恩试着维持 镇静。“我是不该去招惹你。我看过你以后,就该掉头离去,一句话都不要说。但我忍 不住,我太快乐,人想和你说话了,所以就不由自主地走向你。我是很努力地想消失, 不愿去惊扰你,但我又一次次地回来。芷乔,人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你 能了解吗?”
“我不了解。”她像掉进一团迷雾中,只能抓住她唯一有的推论,“我只能猜测, 你一直回来,假装和我友好,是要查出老地图的下落。”
“芷乔,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从来没有这种念头,别说你丧失记忆,什么都不记得 了:就是你还记得从前,也不见得知道老地图的事。”尚恩激动了起来,“我只想和你 交个朋友,真心诚意的朋友……”
“你和我根本不是朋友,你忘了吗?”她不相信地说:“杰恩说得很清楚,你恨我 母亲,连带也讨厌我,对我没有好的评语,你从来无心做我的朋友!”
“过去的事非常复杂,你和杰恩都还小,并不清楚状况。”他急着解释,“我自己 也不会处理,造成很多混乱的场面。但芷乔,我一点都不讨厌你,相反的,我是喜欢你 的。我一百在设法弥补,以各种方法表达自己……”
她又忆起尚恩在台湾说的那些话,最珍惜的笑脸、金门大桥下的思念、想接近的欲 望……他把自己描述成一个多情男子,让她嫉妒那死了四年的女孩。结果一切都是假的 ,女孩没有死,女孩就是她,他怎能睁眼说瞎话呢?他有高IQ,也可以成为最高明的演 员,他还要再演大众情人到什么时候呢?
“不要冉骗我!你以前想用友谊打动我,现在又不准我回台湾,都是为了老地图. .芷乔难过地说:“你若有一丝顾念我的心,就不会阻止我追寻自己的身世,更不会做 让我伤心不解的事。杰恩说……”
“杰恩说!杰恩说!在这短短数天之内,杰恩倒是说了不少话!”他的语气中含满 怒气。“你为什么只相信他,而不给我一点机会呢?”
“因为他没有把我当傻瓜,他对我说实话。”她也吼回去,“而你,自以为聪明, 把每个人尚成你手下的-颗棋子。我是丧失记忆,但不表示我是一个没有感觉、不会受 伤害的白痴吧?!你这样来来去去、反反复覆又算什么呢?你一且习惯这样去摆布和践 踏女孩子的心灵吗?”
芷乔一说完,就后悔了。她这一表白,不是在暗示自己对他的感情和怨恨吗?果真 ,他眯起眼睛问:“你不只是气我瞒你身世的事,还有什么呢?”
芷乔不敢看他,移步追到更阴暗处,说:“还会有什么?欺骗就够了,我恨透破人 耍弄。”
“芷乔,看着我!”尚恩逼近来,双手扣住她的肩,强迫她抬头。“我一直不懂你 ,四年前不懂,四年后仍不懂。你必须说出来,让我明白你内心真正的想法!”
“我不要你懂,不要你懂!”她摔开他的箝制,继续往后退。
“芷乔!”他的眼神闪着狂热,语气带着执着。
他的眼神灼伤了她,令她无法忍受。前面的路已被他挡住,她只有往湖畔跑。
身后他的呼唤声传来,她的脚步就愈急促凌乱。
湖水拍岸,树影幢幢,灯火在很远的地方,芷乔几乎看不到眼前的路。
黑暗之后仍是黑暗,她凭着直觉弯进一条小道,终于来到一条铺柏油的马路。沿出 而肥,有些曲折,但她知道这可通到传家。
不管尚恩是否仍在身后,她依然奔跑着,几吹气喘呼呼,也不过停个几秒。夜很怪 异,她的情绪十分脆弱,实在无法再面对他的质问。
她死也不会告诉他,她对他认真的程度,甚至到金门大桥去感受及寻找他的存在。 结果她只是游戏的一部分,并且还是不配参与的龙套角色,而她还爱上了他!
她实在太笨了,笨得教人同情都不值得!
她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喘几口气。一辆车驶来,车灯刺着她的眼睛。她跨过路口
想避开,车竟直宜朝她撞来。
一定是山路太黑,所以驾驶人没看见她。她往左边闪,车就往左边开;她跑向右边 ,车就直奔右边。当芷乔开始觉悟,车是针对她而来时,几乎已经太慢了。
她怕得喊不出声,只能盲目地向前逃命。因为分不清哪边是山崖或坡地,因此脚步 就限在大路上,让车主更容易锁定目标。
或许她应该跳到林子中,跌得粉身碎骨,会比撞得面目全非好吧?
她急哭了,力气愈来愈小,眼看车就要辗过她。住过度的惊吓当中,有人使劲推了 她一下,她跌入草丛,摔得全身筋骨都痛。
车子失去目标,急速开走,留下尖锐的煞车声。
救她的人追了几步,又回过头对她说:“你还好吧?”
是尚恩!芷乔拉着她的手,勉强站起来,整个人又虚脱又窘愧,除了掩住颤抖的哭 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还是晚了一步,没看清楚车号。”尚恩轻拥着她,“你不应该就这么跑了,我 不是说过你的处境吗?你总是不相信。这次偌不是我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
若不是他声音中的焦虑,芷乔真想推开他。但夜实在冷,冷到她的骨里,贪他身上 的温暖,她并没有回嘴。
“为了找“朝阳”,明暗之处都有防不胜防的危险。”尚恩强调说:“你一定要听 我的话,不许一个人落单,一分钟都不可以,明白吗?”
“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要害我?”她牙齿打颤地说。
“有些人仍认为老地图在你的手里。”他说。
“你也这样认为吗?”她问。
“我要说多少遍呢?我认为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实在不明白芷乔为何一直如何怀 疑他。
“或许它存在我遗失的记忆中呢!”她淡淡地说。
尚思不再回答,扶起她,走往回家的路。傅家的灯已经在望时,芷乔恢复了原有的 心跳和体温。她刻意和尚恩保持一段距离,并且说:“不要把今晚的事告诉别人,好吗 ?我不希望姊姊担心。”
“那么你能原谅我的隐瞒吗?”他凝神地注视她。
芷乔尚未答复,芷丽就开门出来迎接他们。
那些留下未说的话凝留在半空中,事实上,芷乔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只是心似乎 已倾向他……那晚,芷乔陷在恶梦中。那辆看不清颜色的车有时辗过她,有时逼她跌入 山崖,有几次她以为自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