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理直气壮。
约好苏启伦下班时见,中午开始她就带客人四处看楼。工作归工作,她绝对全力以赴,她的每一毛钱都赚得心安理得。
客户要看的是新蒲岗一幢工厂大厦,从那儿转一圈出来,整个人都像被污染了一样,她得赶回家从头洗到脚。
工厂区的空气真是吓人。
她愉快的哼看歌,换好衣服,等看苏启伦来接。
他说约了一班朋友唱卡拉OK。
她对卡拉OK兴趣不大,而他的那班朋友,她可是第一次见。
他终于肯把她带到他的朋友面前。
天黑了,时间过了,应出现在她家楼下的他却没有影子。
公司电话、手提电话全都没人接。
这是很奇怪的事,他一向电话不离手,为什么不接?
在窗口张望了数十次,拨电话的手指也快断了,仍然一点消息也没有。疑惑不安令她像困兽般的在屋子里转。
他从未失过约。
他会回家吗?突来的意念,她毫不考虑就拨了他家的号码。
她知道这号码,却从未拨过。
接电话的是菲。
她说找苏先生,那家伙吞吞吐吐的引起了她怀疑。
“苏先生呢?在或不在?”她急问。
“不──在。”收线。
凯莉不甘心。这种口吻分明是说谎,为什么不接电话?或者宾妹阻止他听?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再打去。
接电话的是苏明德,真是他。
他听来有点气急败坏,但肯定是他。
“喂喂,找谁?请说话。”他急切不安,“喂喂──”
她收线。聪明的她知道发生了一些事情。
平日苏明德工作忙碌,而且又与同事合租房子自住,很少回家的。
一定发生了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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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起初仍是不自然,两人视线都互相闪避,像初恋拍拖的少男少女。渐渐的,酒令气氛好起来,人也松弛了。
“想不到你能做这么好的日本菜。”
“我不过是个普通女人,会做家事是女人的天职”
“你──和印象中的你很不同。”
“印象?”她皱眉,“我会给你什么印象?”
“不不,也许我太主观,还有──”他不说下去,是无法再说下去。自然是菱子告诉了他许多有关素施的事,但那不一定正确。
“没想到今天你会来。”她转开话题,舍不得令他为难。
“雨这么大,我觉得有人接送你比较好。”他又不自在起来。
“习惯了独来独往,刀山火海也是自己闯。”她有丝揶揄自己的味道。
“其实──不必开酒吧,你的经济能力也够你舒服的生活一辈子。”
“开酒吧有什么不好?”她全身的毛孔都竖起来。
“不不不,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不必这么辛苦,可以养尊处优。”
“这不是我个性。”
“我知道,你喜欢帮助人,很有义气,总是做大姐大。”
“从来都不是这样。”她放下筷子,“我只是个普通女人,别人有求于我,我若做得到的话就帮忙,我不懂什么义气,更不做大姐大。我没有野心,又懒。”
“我心目中,你总是高高在上。”
“还带点江湖色彩,”她笑了,笑得风情万种。“是不是这样?”
他仿佛看得目眩口呆。
“我一直敬重你。”
敬重?真好笑。她要的完全不是这些。爱情,难道他已没有?难道他已全部给了菱子?
“可以说敬重。”口头上她这么说,“我一生无愧于任何人。”
“我──其实并不了解你。”
“相信是。我们可以说陌生的。”
“接触你几次,你仿佛变了。”
“真的变了,抑或是件原本的印象错误?”
他呆怔一下,答不出话。
晚餐后雨势渐小,两人之间也越来越没有话说。素施想留他,但找不出理由。范伦也不想走,也找不到藉口。
“四天后我飞星马,要一星期才回来。”
“终于又恢复工作。”
“化悲愤为力量。”
“悲愤?”
“我有──受骗的感觉。”
“人常常被自己的眼光,被自己所思所想所蒙蔽。”
“我是不能怪任何人的。”
“一生人若轰轰烈烈的爱过,也不枉此生。”
他苦笑。轰轰烈烈的爱过。
“我──回去了。”他站起来。
“我送你。”避开他的视线,她领先往外走。
站在打开的门边,他望看她半晌。
“在我仍然休假的三天中,我可以来接你上班吗?”他终于说。
素施大喜,却完全不露声色。
“你想来就来。”仍是淡淡的。
“明天见。”他走进电梯。
是不是终于开始了?
他要来接她,这表示了他的心意,是不是?
喜悦是有的,却没有想像中那么多,那么浓。
这不是她所渴望的吗?
她一定是开心得过了头。竟麻木起来。
范伦陪了她大半晚,明天还来接她──她笑,她快乐。
但,怎么也比不上前阵子刻骨铭心的思念来得强烈、深刻。
她摇摇头,轻松的哼看歌走进卧室。
打电话到酒吧问问生意如何。
其实她并不介意这些,只是这时想找人讲话。
生意居然没因大雨而减少,反而有人满之患。
经理告诉她吴凯文也在。
“居然风雨不改,好有兴趣。”
“是你的忠心朋友。”凯文打趣。
“回家也是无聊,想跟你聊天,谁知你不来。”
“范伦──来了。”
“啊──那不是很好?”
“吃一顿饭后,我们已无话讲,很陌生。”
“谁都从陌生开始,你别心急。”
“我急吗?”她笑得开心,“有兴致的话可以来我家聊天。”
“还是让你回味刚才的一切比较好。”
“我很开心。”
“抓牢任何开心、快乐的时候,这种机会不是常常有。”
“你说得对!”她有感而发,“他对看我坐,感觉还是相当远。”
“你对他本人的认识了解,一定没有你想像的多。”他说得特别。
“没有想像。他给我的感觉是从他直接而来的,那一星期支持我过了这些年。”
“一星期的狂恋?”
“一星期的蒙胧摸索和互相猜测。”
“你令我的好奇更甚。”
“不要好奇,我只是个普通女人。”
“菱子呢?我对她更好奇。”他突然说,“她不像真实的人,是依附在男人身上的藤。”
“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她不置可否,“大概我从来不曾真正了解她。”
“你们俩是怎么碰在一起的。”
是怎么开始的呢?
那夜东京也是下大雨,酒吧生意不如平日旺,素施想先回家,正待交代经理,菱子落汤鸡般的就冲进酒吧,显然是没有交通工具,从相当远的地方跑来。当时对菱子的认识,仅知道她是个客人,常跟不同的男人来喝酒,因为同来自台北,对她有点印象。看见她那惊惶狼狈的模样,素施好心的招呼她到后面办公室去。
她不能让菱子那模样在酒客之中尴尬。
菱子对她哭诉自己的遭遇。
原来在台北时她是个美容小姐,是在那种带点色情成分的所谓美容室工作。有人建议她来日本,因她模样颇像日本人,这样可以多赚一点钱,储蓄几年便可以退休,嫁入,从良。
来了东京因为好赌,结果与黑社会的人拉上关系,最后欠债太多,就被控制。菱子是颇有几分姿色的,加上那懒洋洋不起劲的味道,又媚态十足,的确能吸引一些男人。起先她专替黑社会的人迷惑大客,后来竟被逼拍黄色小电影。她不肯就范,拍小电影就等于白纸黑字写在上面,做了一辈于也翻不了身。几次威逼利诱加上毒打之后,她逃了出来,跑到素施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