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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年轻的心灵裹,的确当它是一个约会,一个充满喜悦与憧憬的约会。

  又在上课,传宗很专心地讲解一题比较复杂的数学,这个乖学生今天却反常的失神,只呆呆的望着他那张好看的脸。

  偶尔抬起头,看见了她的异样。

  “想什么?”他聦明的不说看什么。

  心中坦然,小女孩望着他,他并没有不自在。

  “你知道你有对很漂亮的眼睛,睫毛又长又密,好像年轻时的妈咪。”

  他摇头笑。小女孩的思想真是天马行空。

  “我一直想不起像谁,只觉得奸熟悉,奸熟悉,后来想到妈咪——小时候我看妈咪的眼睫毛也是这样,真的。

  “你不像吗?”

  “睫毛我像爸爸。”她摇头,“妈妈也渐渐老去,睫毛疏落了很多。”

  “顾太并不老。”他不想以“安悌”来拉近距离。

  “你去告诉她,她一定高兴。”

  “外貌真是那么重要?”

  “你不明白,妈咪年轻时身体不好,生哥哥时几乎送掉性命,幸好——要不然现在就没有我。”

  “吉人天相。顾太那么好人。”

  “为什么你冬姨不肯来我们家?”突然间,她就提起来。

  “她做惯了中等小家庭,或者不习惯你们这样的豪门。”

  “我们家最随和不过了。妈妈人又温柔,你看卢太多喜欢我们,把我们家当她自己的。妈咪最没有阶级观念。”

  “你们家是否有位弟妇?”

  “弟妇?”家仪疑惑,“啊!江心月,你是不是说江心月?I

  他不置可否的笑。

  “妈咪不许我批评她,但是——她是电影电视里那种又势利、又巴喳,见高拜,见低踩,还贪财好色的女人。”

  “好色?”

  “喜欢小白脸。”她扮个鬼脸,“叔叔死后她不三不四,本来住在我们家,爸爸不喜欢,买了房子让她搬出去住。”

  传宗觉得意外,怎会有这样的人?

  “为什么问?你怎么知道她?”

  “听人说起过。”

  “谁?谁会说起她?她不算我们家的人,现在她有个同居男人,比她小很多的。”

  “不记得了。”他立刻转变话题,“什么时候回美国上学?”

  “九月初。我们九月八号才开学。”她很快就说,“圣诞节我会回来。”

  “不喜欢白色圣诞?”

  “唉。领教过雪的人,没有人会喜欢白色圣诞。交通停顿啦,脏啦,不能外出购物啦,冷得令人受不了。与我们没见过雪时幻想的宁静、美丽,完全是两回事。”

  “被你一讲,白色圣诞立刻就失去颜色。”

  “如果你来波士顿,我可以留在那儿陪你玩,以报答你教我数学。”

  “有机会让我去探一探这个著名大学城,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不要期望太高,”她立刻叫,“哈佛广场和MIT的剑桥区都很多人,又杂、又多醉鬼流浪汉。剑桥区有一条街,入黑以后,连男生都不敢走,真的。”

  “这么可怕,出过事吗?”

  “当然有。两名MIT男生慢跑时被杀,又一阵子——就是一阵子而已,下午一个女生取车时被人拖去小巷侮辱。你知道那边都是黑人,我从不敢去。”

  传宗没有再接下去,小女孩不知道又要扯到多远去。

  “如果没有问题,我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他总是温文有礼。

  “好,不过——”她小脸儿上全是可爱又俏皮的笑意,“可不可以带我去吃大排档?”

  “很有兴趣?”

  “从来没有人带我去过,”她眼睛发亮,很有兴趣,“我知道味道比大餐厅还好,而且可以探险。”

  “别被夸张的电影电视骗倒了,大排档上并没有那么多见义勇为的英雄,也不是每次都有打架的热闹场面看。”

  “但是那儿龙蛇混杂。”

  “如果你换个地方,或者我会带你去。”他不想负那么大的责任。

  “你不敢去?”她天真。

  “我自己一个人常去,可是你,”他摇头,“顾生顾太会不高兴。”

  “没有一点冒险的精神。”她颇不满意,“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温驯了。”

  “个性天生。”他全不介意,“我在事业上够进取就行了。”

  “你会吗?你会跟别人争吗?”

  “我只要我应得的。”

  “太守本分,太守本分。在美国啊,如果不积极进取,不具侵略性,不争,你会永远争不到,即使是你应得的。”

  “会下会造成不公平?”

  “绝对会。真材实料的永远斗不过能言善辩、吹牛拍马的——嘻,也许不是吹牛拍马,但说起来真是滔滔不绝,做起来却下行的那种,我看过。”

  “你只不过是学生,有什么机会看到?”

  “我认识很多哈佛工商研究院的男生,那些比HBS仔个个说得天花乱坠,我旁听过他们的课,个个辩才一流,没道理也说得通。听真了,内容很空洞,但能说啊!他们毕业后找工作容易,但哥哥说,他们做事能力差,又什么经验都没有。一

  “一竿子打死一船人。”

  “所以哥哥宁愿请香港务大学的学生工作,他说踏实些。”

  传宗微笑不语。

  “你提议有什么好去处。”她仰望着他。

  她仿佛不只喜欢他,还崇拜他。

  “我是个不懂玩乐的人,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我的世界只有家、工作和教会。”

  “你信教的,是基督徒?”她大喜,一厢情愿的,“礼拜天一起做礼拜。”

  “好。”他随口回答。

  “我们去酒廊——不,你一定不喜欢,难道又看电影?”

  “看电影,好。”这最省时、省力又最正经的娱乐。

  电影并不精采。事实上,近年港产片是千篇一律的,哪出戏卖座就跟风。

  离开戏院,她恍似意犹未尽。

  “肚子饿。”她扮了个可爱的鬼脸。

  很自然的,他像个大哥哥,尤其家仪这么可爱单纯。

  “带你去跑马地吃粥。”

  “不喜欢。一吃就饱,去一次洗手间又开始肚饿,不喜欢。”

  “那么台湾式的清粥,有各式各样的小菜,很特别的风味。”

  “怎么有这么好的地方而我却不知道?”

  他带她去那家台式餐馆,地方不很大,但消夜的客人真多、

  “真好。你带我见世面,我以为自己是香港通,原来只是小圈子里的井底蛙。”

  “是大学的女同学带我来的。”想起嘉文,他很自然就这么说。

  “女朋友?”她眼睛发亮。

  “是。”很坦诚。

  “很高兴你说是。”她全无介蒂,“如果你说不是,那一定是说谎。你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

  “没有理由说谎。”他心中舒服多了。

  “我欣赏你的态度,也有少许妒忌你的女朋友。她一定极出色。”

  “她有她的优点和缺点,我们合得来。”

  “我能认识她吗?”

  “可以。”

  “很可笑,我并没想到这一点。我占用了你这么多时间,她一定怪我这下懂事的女孩。”

  “她会喜欢你,肯定的。”他友爱的拍拍她肩膀。

  “她知道我吗?”她突然问。

  “我们相互间容许对方有自己的空间、时间和朋友,不必事事相告。”

  “能这样相处吗?”家仪怀疑,“若我有男友,我要占有他的一切,包括时间、空间和朋友,我必须确知他所有的一切才行。”

  “不怕他会窒息吗?”

  “有妒忌才是真爱情。I

  “忘了吗?圣经里说:“爱是不妒忌。””

  那天回家,嘉文在等他。

  “最近很忙?连电话都少了。”她微笑。

  “替顾家小女儿补习数学,又带她去看电影。”他坦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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