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甚?”治邦问.
“好像婚姻,你能因对着伴侣久了生厌而想换一个吗?”嘉芙振振有词.
“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他显得啼笑皆非.“两者岂能混为一谈?”
“有甚么不同?”她固执地说.“忠于工作大概只是上一辈的事了,现代人不喜欢安定,跳来跳去,很可能新不如旧.”
“我的情形不同,我想自己试试.”
“自己试试?”她不明白地眨眨眼.“你这做会计的能自己试甚?转行做生意?”
他盯着她半晌,终于忍不住笑.她误会了他,这误会是他造成的,他知道.初识她时,他曾说过自己做会计工作.
“做生意大概不适合我,但自己开一间会计师楼是我的理想,”他说:“我一直在朝这方面进行.”
“开一间会计师楼?”她用手比画一下.“你能吗?我的意思是──是不是需要一点专业的执照甚么的?”
“是,”他温和地拍拍她手.“四年前我已有会计师执照,包括美国和香港的,我──”他耸耸肩,没有再说下去.
原来如此,她眼中闪过恍然,原来如此.难怪“打工”打得这么潇洒,工余还有闲情逸致当辅警,根本上──他不是那要为生活,为前途挣扎的人,在他当“小会计”的时候,他的前程已握在自己手上.
“你要创业,”她说:“恭喜.”
“太敷衍了,只是恭喜?”
“我还能做甚么?”
“至少──帮我出点主意,是不是?”
“相信你已成竹在胸,”她笑.“傻的是我,一心当你是个小会计.”
“就当我是小会计吧,有甚么不同?”他看来很开心.“我已着手一切,很快会有局面出来,我想──皓白和她家人会高兴些.”
“他们曾不高兴?”
“不不,”治邦连忙否认.“谁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女儿嫁个有出息的好丈夫,如果我自己开业,会比较好些.”
“有出息的好丈夫与是否自己开业有关系吗?”嘉芙摇着头.
“不要尽唱反调,”他捉住她的手.“你对我愈来愈不友善.”
“皓白对你友善就行了.”
“你与皓白在我心中有同等分量,我对你们的感情虽不同,却同样重要,”他诚挚地说:“爱情固然一生一,亲情也是.”
“甚么亲情?”她被惹笑.“你不是嘉麒.”
“不要这样,嘉芙,”他说:“从认识你到现在,我早已把你当成自己妹妹,嘉麒也是我兄弟,真的.”
她又被感动.真的,她常常被他的话、他的神情所感动,也不知道为甚么?
“好吧!最多我以后免费替你做法律顾问,这算不算亲情?”她大声地说.
她掩饰了心中的感动.
“说话算数啊!以后全靠你了.”他开心地说.
“地方找好了吗?”
“就在现在的同一幢大厦里,”他说:“甚至已有了第一个客户.”
“谁这么有义气?”
“爸爸,”他笑.“他把他公司的数全都交给我,等一会儿我就要见第二个客户.”
“谁?”
“家镇.他的律师楼逃不掉,记得替我帮帮口啊.”
“还有一个大客户不能忘掉,”嘉芙压低了声音.“王宁儿父亲的公司.”
“一言惊醒梦中人,”治邦拍拍额头.“宁儿表嫂,大主顾.”
“那么快回公司吧.”她笑.
治邦开会计师楼并没有令皓白有想象中的那种惊喜,她只淡淡地:“是吗?甚么时候开张?”
“你不为我高兴?我将独当一面.”
“会计师就是会计师,有甚么独不独当一面的?”皓白看他一眼.“不过──好,要嘉奖你的上进心.”
“可不可以带我见你父母?”治邦要求.
“迟些,”她说:“他们一直都忙.”
“忙得抽不出时间见一见女儿的男朋友?”
她显得意外,望着他半晌.“不需要这么大反应吧?”她笑.
“是不是你对我仍有不满?”
“当然不是.主要是他们真的太忙,而且见了家长──仿佛大事已定似的.”
“你没有‘大事已定’的感觉?”
“我们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甚么事,”她的话远比年龄成熟.“谁能保证明天?”
“你对我一点信心也没有?”
“我才二十岁,你要我怎么做?”她笑.
“皓白,你不知道我的诚心?”
“知道.但目前对我最重要的事是亚运,亚运得奖,我才会计划下一步.”
他望着她,有无处着手之感.“你不爱我?”
“爱情不是全部,”她答得巧妙.“你必须给我更多些时间、空间.”
“我己尽了力,做一切你要求的、喜欢的,还不足够?”
“女孩子原本就贪心,”她笑,笑得仿佛很无邪.“我要求的比别人更多更多.”
“我已付出全部,你也该给我些鼓励.”
“譬如甚么?”她眨眨眼睛.
他想说订婚,但知道她一定反对,甚么会笑他老土.于是他摇摇头,用力拍拍桌子.
“做甚么?不满意我?”
“是否我们之间沟通有问题?”
“不知道啊!你比我至少大十岁,也许我们之间有代沟.”她笑.
“皓白──”
“认真一点,是不是.”她还是那个无邪的模样.“你总是嫌我不认真,我不是这么想,大概我们连基本观念都有差别.”
“嘉芙不比你大很多,她──”
“去找她,去找她,”皓白竟推着他离开.“你那宝贝妹妹是全世界最好的,最了解你,最能与你沟通的.”
“顽皮,”治邦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你被所有人宠坏了.”
“我值得宠,不是吗?”她傲然地说.“走,陪我练习游泳.”
他默默地跟着她去,但心里却忍不住想,是否每个男人都该对女朋友这么迁就?他在此之前没有真正交过女朋友,没有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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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儿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连走路都很不方便,她的脾气更加暴躁.
“你陪我看医生,问他现在是否可以开刀把BB 拿出来?”她对着家镇叫嚷.“这么辛苦,我无法再忍耐.”
“乖宁儿,好宁儿,再忍耐一个月,再一个月就行了.”家镇用尽了最大的耐心.“孩子生下来你要甚么都行,你说甚么我都答应你.”
“不行不行不行,“她把身边的东西乱扔一通.“我不能再忍耐,我已经忍了六个月.”
“六个月的孩子还没成熟,不能生,也不能开刀.”他拥着她,你听过七星仔吗?七个月的孩子又成熟又聪明,再等一个月,嗯.”
“我连路都不能走,他又在肚子里乱踢我,”宁儿十万个不情.“愿早知道这么辛苦,说甚么我都不怀孕.”
“不怀孕又怎可能有我和你的孩子呢?”家镇软言相哄.“你不是想要一个像我又像你,有我所有优点的BB吗?”
“但是──这么辛苦.”她流出眼泪.
她的肚子的确比别的孕妇来得大,也怀孕得比别人辛苦,直到现在六个月,每天仍有呕吐的感觉.即使呕不出,吃进肚子里的食物都不消化,哽在那儿令她极不舒服,这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的确吃了不少苦头.
“侍孩子生下来,你满月后我陪你去欧洲,你要甚么礼物我都送,”家镇半哄半骗.“我陪你做所有你喜欢做的事.”
“你说的,不许反悔.”宁儿带泪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不许说没时间.”
“不会.我发誓.”家镇举起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