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太要我辞职的,她已知道我不是你外面的女人,”嘉芙说:“但是她并没有找你们麻烦,不是吗?她答应容忍第三者的.”
“她没有为难你吗?”
“治邦来帮了我,”她不想细说.“这次帮不了你,对不起.”
“是我麻烦了你.”家镇很担忧.“这几天王太没有再找你了吧?”
“没有.莫律师,你保重,”嘉芙想起王太的嘴脸.“王太并不是很容易相处的人,你们要千万小心.”
“我会,我把电话告诉你,若有甚么消息,请通知我.”他说了一个电话号码就挂线.嘉芙拿着那个电话号码怔怔地看了半天,这号码很熟,是谁的呢?她好像看过这组数字,似曾相识.
不.一定是错觉,或者是相近的号码,她怎会知道家镇和第三的电话呢?
挂了线后,家镇呆呆地坐在那儿沉思,之伦从厨房出来,告诉他做好了早餐.
“你──有心事?”之伦看见他的神色不对.
“没有.”他立刻惊觉.“等会儿我去拿机票,明天就伦敦,没有甚么可担心的了.”
“你──会后悔吗?你有这么好的事业在香港.”她自责地望着他.
“有了你比事业重要千陪万陪,”他真心地说:“和你在一起,才知道甚么是生活.”
她执着他手,贴在她秀美的脸颊上,无言地倚偎一阵.
“早餐冷了,先吃吧!”她拖他到餐桌.
他们安详地进餐,没有言语,只偶尔互换甜蜜、满足的一眼,温馨、和谐充满了整间屋子,这就是幸福.
家镇轻叹一声,这就是他梦中向往,以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幸福.
大门突然传来轰然巨响,几秒钟内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冲进来,暴戾之气驱走了屋中原有的温馨、和谐.
家镇和之伦惊跳起来,香港的治安竟差到这种地步,光天白白仍然打劫.
立刻,他看到可恶得像母夜叉般的王太.
他的信心直沉脚底,他低估了她,竟然被她找上门来.
下意识地,他一个箭步抢在之伦前面.
“你为甚么来这里?我不是协议好了吗?”他盯着王太,惊怒交加.
“我不原谅骗我的人.”王太冰冷地说.
“我骗你甚么?”他立刻想到嘉芙,脸色大变.“你容忍我的第三者,是谁都一样.”
王太怨毒的视线越过家镇,停在之伦脸上,跋扈横霸惯了的她竟为之伦的气质、风度和秀美所折.她呆怔半晌,莫名的怒火燎原而起,难怪家镇变心,这样一个高质素的女人,宁儿怎能比?
“不一样,”她咬牙齿.“张嘉芙我不介意,可以容忍,但不是她,永远不是!”
王太尖瘦的手指几乎点到之伦脸上.
之伦冷静如恒,全然不惧地迎着她的视线.
“为甚么她不行?有甚么不同?”家镇忍无可忍.“我每天下班回家,你还有甚么不满?我完全没有犯规.”
“她不同,”之伦的反应令王太火上加油.“张嘉芙只是香港一个普通的律师,但她──她──条件太好.”
这是甚么理由?甚么道理?条件太好.
“她是谁,她条件怎样全不关你事,”家镇提出警告.无理取闹,我不再妥协.”
“你──想怎样?”王太气得发抖.“我可以告你,香港最出名的大律师抛妻弃子,和不明不白的贱女人鬼混,你还有脸见人?”
“她不是不明不白的贱女人,”家镇脸色通红,额上直冒青筋.“她是英国最出名的华籍大律师,我的同学,郑之伦.”
“郑之伦,果然是你,郑之伦.”讲话的是一直在门外没进来的女人,那声音又尖锐又愤恨,是──是宁儿?怎么会是宁儿?她也来了?和王太一起?
王太也是惊异万分,而且十分害怕,十分担心,刚才的横霸跋扈之色不见了.大家冲向宁儿,像面对全世界最珍贵的古董细瓷.
“宁儿──你怎么来了?你还没满月,怎能往外跑?”王太拥着女儿.“阿基、阿强,快送小姐回家,这儿的事我会办.”
“我自己来办.”宁儿的眼光再也离不开之伦,像对着宿世的死敌,她拂开母亲的手,慢慢走到家镇和之伦面前.
“果然是你,郑之伦,”她眼中不仅是恨、是怨,还有妒忌,还有不甘,还有恍然.“十几年来我害怕、担心得没有错,果然是你,郑之伦,你有本事.”
“宁儿,”王太害怕起来.“我们回去,我有办法处理这事,我会把家镇带回家还给你──”
“不.家镇不会再回家.”宁儿声音变细变轻,像个幽灵.“我知道,他一走便不会再回去,因为她是郑之伦.”
“宁儿──”王太急得流出眼泪,这时她不再凶恶、不再气焰逼人.“家镇,看在你们夫妻一场,看在你新生儿的分上,你带宁儿回家.算我──求你.”
“不,”宁儿的声音里有种心灰意冷,万念俱灰的味道.她曾对嘉芙说过,这是她最害怕最担心的事,她不敢面对.“不要他带我回家,家,我自己会回.我要多看她一眼,郑之伦,最终是你胜了.”
之伦终于皱起眉头.她不介意王太的凶恶,但是面对宁儿,她无再平静.
“你真爱家镇,为甚么当年你不抢?”宁儿幽幽地说.那完全不像她,只像是戴了面具的另一女人.“当年你若要抢我一定也敌不过你,为何现在才抢──在我已是他妻子、有了儿子之后;你的心、你的手段也太毒了.”
“完全不是这回事,”家镇大声说:“我和之伦只是最近──”
“不要辩,不要解释,”宁儿阻止他.“看见郑之伦我明白了原因,我认输.莫家镇,别以为没有你我不行,王宁儿是甚么人?我能找到十个百个比你好千倍万倍的男人,我不希罕一个变了心的丈夫.”
所有人都意外得呆住了,这是宁说的话吗?怎么可能?家镇是她的一切,甚至比她生命更重要.
“宁儿.”王太再一次拥住女儿.
“我想通了,妈咪,”宁儿冷静地摇头.“凡事不能强求.让我们回去吧.”
“他们──”王太指着家镇和之伦.
“他们是谁?关我何事?”宁儿绝然而去.
她真的想通了?
整天,她拖着王太陪着她洗头、做头发;又逛置地,买了一大堆漂亮名牌时装,黄昏时才尽兴回家.
管家琼姐为她预备好精美的晚餐,她由王太陪着,母女俩吃了很好的一餐──所谓好是宁儿吃了很多东西,胃口大好.
她看来并不太伤心──或者最伤心的时间已捱过了.饭后她还吃了大半个榴梿,看来是真的想通了.十点钟左右她让王太回家,然后陪着初生婴儿睡觉──婴儿的睡床一直在她房中,一切显得比正常更正常.
这夜家镇不再回家──宁儿却表示不在意了,他没有理由再回去.这夜他睡得并不安宁,莫名地心烦难安,辗转反侧直至天亮.他知道之伦也没睡好,他不问,有些事最好放在心里,说出来大家都不安.他们都例外地起得早,默然地对坐着喝咖啡,之伦原要为他做早餐,但他没有胃口.
才八点钟,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显得特别惊人.他跳起来接听,然后,脸就变白,豆大的汗珠在额头、鼻尖冒出来,人也摇摇欲坠.
“甚么事?家镇.”之伦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