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去了?去了哪里?”治邦不明白.
“她──自杀死了.”
“甚么?”治邦几乎跳起来.“怎么可能?她会自杀?我以为她宁愿杀人.”
“我想──我们都看错了她,”家镇真心地说:“尤其是我──或者她的内心不同于外表?”
治邦骇然.他望着家镇久久不能出声,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提电话响起来.
“喂,嘉芙,甚么事?谁?之伦?谁是之伦?她找家镇?”治邦说着.
家镇急不及待地抢了他的电话,直叫:“之伦怎样?她怎会找到你?她认识你?哦──我和治邦一起,我们在“君悦”──她要来?不不,你替我看着她,我们立刻回来!”
抛下几张钞票,家镇拖着治邦急奔而.
四个人──嘉芙、之伦、治邦、家镇终于在之伦布置精致的家里碰面.
“之伦是我师姐,我教授的妹妹.”嘉芙解释.“我和师姐认识得很偶然,但想不到师姐和莫律师──师姐和莫律师十年前是同学.”
“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之伦追问.
家镇眉心深锁,他的神色一直没恢复.
“宁儿──自杀死了.”治邦说.
两个女人都大吃一惊,甚么话都说不出来.
“是我害了她.”家镇说.
“是我们害了她.”之伦立刻说:“你不能只是自责,我也有分.”
“不,不关你事!”
“这种事有甚么好争的?”治邦打断他们:“谁也想一,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但既成事实,你们争着自责也于事无补.”
三个人的视线都停在他脸上.
“挽回不了的事我们就不必后望,想想将来怎么做会好些.”治邦十分认真.“我不是黑心,我真的想宁儿这么做,可能对大家都好,包括她自己.”
嘉芙眼中跳动着问号,他立刻补充.
“宁儿短短的一生,我想她可能活得并不快乐,如果我们都看错了她的内外不同的话.”他思索着.“她对家镇的严格、苛刻,甚至无理取闹或者是她心中不平衡,她并不想这么做,但控制不了自己,至于原因?不知道.”
宁儿曾经告诉我她心中最担心害怕的是,莫律师当年出色的女同学会再出现.当时我不知道是师姐,相信这是原因.”
“昨天早晨她来了这儿.”之伦轻轻说.
治邦与嘉芙恍然.宁儿最害怕担心的事发生在眼前,恐惧成真,她大概承受不来.
“我──完全不知道她担心这事.”家镇颓然.
“我也不知道.”之伦遗憾地说.
“所以你们是无辜的,”治邦故意大力拍手.“想想将来,原来你们打算做甚么,继续去做,宁儿的事该结束──不,告一段落.”
“师姐原本打算今夜飞伦敦的.”嘉芙说.
“好得很,今夜嘉芙和我送你们飞机.”治邦说:“这个时候不宜留在香港,过一段时候,等一切雨过天青,你们或可回来,或者索性就在伦敦落地生根,再起炉灶.”
之伦既关心又不安地望着家镇.
“我想──治邦说得对,”家镇透一口长气.“王家已与我划清界线,儿子也永远不准我再见面,我们──今夜上路.”
之伦眼现喜色,立刻又变得忧郁.“我怕到了伦敦你会更不安.”
“地方不是问题,”治邦抢着说;“你想办法令他淡忘以前.”
“相信我没有办法,”之伦苦笑.“宁儿用了最深刻的方法把她印在家镇心底了.”
“家镇记念宁难道你会妒忌?”治邦问.第一次见面,他已喜欢这好气质、好风度的秀美女人.
“不会妒忌,只会内疚.”她黯然摇头.
家镇立刻握住她的手,真心地说:“让我们一起内疚.”
嘉芙和治邦陪了他们一整天,又帮他们执拾简单的行李.之伦做了简单的晚餐,十点钟他们到达机场.
才相处一天,之伦和他们已像多年老友般,虽有依依之情,但知道走是上策.
“嘉芙,替我管理公司,”家镇慎重地交托.“我最信任的是你,而且这也是你实习的大好机会.答应我,回律师楼去.”
“我怕承担不了这么大的责任.”
“治邦会帮你.”家镇饶有深意地看治邦一眼.“我已寄了挂号信回公司,他们会等你回去.相信王太不会再麻烦你了.”
“这──”嘉芙亦喜亦忧,她才初入行.
“坐我的办公室,”家镇又说:“记住,保持整洁,你知道我的习惯.”
“我非去不可?”她娇憨地笑起来.
“除了你还有谁能帮我们?”之伦说.
“说真话,我们一直在猜莫律师‘外面的女人’是怎样的,万万没想到,”嘉芙又笑.“竟然是你,我们不但放心而且庆幸,你配得上他有余.”
“说得这么难听?‘外面的女人’!”
“真心祝福你们,永远幸福美满.”治邦抢着说:“还有,百子千孙.”
“治邦!”家镇重重地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宁儿的丧事替我尽点心意──”
“走吧,‘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王家不会领你的情,你走得潇洒些吧.”说完,治邦不由分说便推着他们入闸,然后拉着嘉芙离开.
“你让他们一走了之,如果换成你,你能做得这么潇洒?”在回程的车上,她问.
“不知道,因为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我不会娶一个不爱的女人,更不接受像王宁儿这样的──”
“人死了,不许再说坏话.”
“遵命.”他做个顽皮动作.阳光又回到他脸上,就像初识他一般.
治邦的手提电话响起来,他很随意地接听,才“喂”一声,便立刻严肃认真起来.
“妈咪,是──今夜太晚了,明天如何?OK,明天回家吃晚饭,和嘉芙一起──日子?啊!还没决定,明天告诉你.”挂线后,他伸伸舌头,耸耸肩,笑了.
“看你的谎扯到几时,伯母催婚了?”她捉弄他.“现在王太那边事情已了,宁儿又自杀,你最好对她说真话.”
“我会,我一定会,”他望着她,恳切地说:“但是明天无论如何陪我回家,否则妈咪一定大失所望,暴跳如雷.”
“伯母不是这种人.”
“帮帮忙,最后一次,OK?”他拍拍她.“除非你另有约会.”
“别忘了我又将上班.”
“杰仔约了你吗?”他突然问.半真半假地,像作弄又像吃醋.
“是啊!”她故意说.“约了我整个星期.”
“怎么不说约了一辈子?”他似笑非笑.
嘉芙没有在第二天立刻回律师楼,她希望有人主动打电话找她,反正他们接到家镇的挂号信后一定会有所行动,她不急.十点钟起床,难得可以睡到这么迟,她决定要好好享受.她为自己做了简单的午餐,是最爱的榨菜肉丝面,她吃得好满足.
正在看报纸时,门铃响了.是伟杰,他总是这样不声不响就上来,他还带了大包外卖和水果.“陪你吃午餐.”他笑得愉快.
“对不起,吃过了.”嘉芙暗叹,大概下午的休闲计划要报销了.
“那么你陪我.”伟杰一厢情愿.
她只好再坐回餐桌,看着她进餐.她有个很强烈的感觉,她在应付他,而且应付得很勉强.餐后,他没有离开的意思.
“可以不上班吗?”她问.
“陪你比上班重要,我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再错.”
“但是──”嘉芙很想告诉他她已拾不回以前的感觉,但又怕他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