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开明、温暖、快乐的家庭!
中国人在美国的婚礼都不繁复,唐健和陈湘是在法院公证结婚,请一位当地的参议员作见证人,在法官面前立誓,就算礼成。
陈湘的婚纱却十分漂亮,据说是买了衣料花边和晓芙两人合力制成的。连那顶漂亮的花冠都是亲自缝制。
这能干的新娘!
晚上在当地——家著名的中国餐馆宴客,十桌客人,算是相当盛大的了。几乎所有认识的中国人都到了。平时大家都忙,住得又远,多数趁这喜庆日子见见面,聚一聚,所以场面很热闹。
新娘子又玲珑八面,十分风趣,更令大家宾至如归。
反而做伴郎伴娘的隽之和晓芙比较含蓄,不知怎的,居然成了大家开玩笑的目标。
谁都问:“几时轮到你们啊!”
隽之尴尬窘迫,红着脸不知所措;晓芙却含羞的微笑,仿佛默认了。他只能暗暗叫苦。
灯光下,喝了点酒的晓芙脸上有红晕,眼中含情,格外的动人,隽之益发不敢把视线转向她了。
这事——真不知要怎幺解决。
婚宴结束,新郎带着新娘回到属于他们的家;晓芙开车带父母和隽之回旧家,大家分道扬镳。
“对不起,兄弟,明天我开始蜜月,没时间跟你多聚。年底我将到亚洲一行,到时我们再好好相聚。”临分手时唐健这幺说。
他们之间的友情其实也不必多说什幺;隽之伸手跟他重重一握,亚洲之行已约实。
“陈湘是一个太活泼的新娘。”唐伯母说。
“这是新派的女性。”晓芙笑。她今夜一直看来这幺美,这幺快乐。
“我们以前——”
“你们以前要垂下头,故作羞人答答状嘛!”晓芙打断母亲的话:“太过时了,羞人答答的新娘哦!笑死。”
“你这孩子!”父亲笑骂:“将来你做新娘时,看你是什幺样子,说不定也被人笑死。”
“绝对不会。”晓芙大声的:“我正大光明和我爱的人结婚,我一定昂高了头,骄傲的微笑。”
“看看,连对象都还没有,说这种话,也不怕隽之笑你。”母亲笑。
“谁说我没对象?”
“是吗?小丫头也有对象了?谁?”父亲打趣。
“不告诉你们。”晓芙飞快的看隽之一眼,娇笑之间,脸上又现红晕。
隽之简直是坐立不安,连半句话都不敢说。
到家之后,晓芙不下车。
“你们回去休息,好不好?”她要求父母;“我想和隽之再去兜兜风。”
父母对望一眼,露出恍然的神色,笑着回家。
隽之坐在那儿,连动都不会动。怎幺情况一下子变成这样呢?岂不认定了他和晓芙是一对?
心中掠过那恩慈的名字,竟觉得有些痛呢!
“其实——已经很晚了——”
“没问题,我们就在这区域附近游车河。”晓芙十分愉快的说着:“我精神兴奋,回家也是睡不着的。”
他只好不出声。
车厢里有一阵沉默,然后她说:“结婚真是天下最美丽的事情,两个相爱的人彼此就相依相扶一辈子。”
“是——哎!是。”
“你看哥哥今夜多快乐。还有,我从来没有看过陈湘像今夜如此的娇美,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她太硬。”她说:“爱情果真能改变一切。”
“他们的确相爱至深。”他说。
“我渴望有那样的一天。”她向往的。
“你一定会有,”他由衷的:“只是——你还年轻,你应该多作更好的选择。”
“十三岁那年我已选好,”她微有羞意:“我又是个固执,一心一意的人。”
他沉默。这件事情成了他心中最大的负担。
“只可惜我们没有太多相聚的时间,我们没办法更深一步的了解。”
他该说点什幺呢?晓芙一厢情愿的认定了。
“我——其实可能和你想象中不同。”他勉强说。
“我没有想象,我是清清楚楚的看见你的为人,你的个性,你的一切,从十三岁开始。”她说:“尤其最近我常到香港,更清楚一些。”
“你看的只是表面。”
“怎幺可能只是表面?”她笑:“你心地善良,你对撞车受伤的陌生人都那幺好,你的工作能力又那幺强、又负责、又忠心、又——”
“把所有美好的名词都给了我?”
“我说真话。”她看他一眼:“而你,从来都喜欢我,是不是?”
“是——从小我就是喜欢你,视你如——”
“那就行了,”她不让他把话讲完:“只要你喜欢我就够了,这是基本条件。”
“晓芙——”
“不必担心,我正在想办法到香港长期工作,那样我们不是可以常常相对了吗?”她天真的说:“我相信爱情可以培养的。”
他暗暗叹息,这——怎幺办呢?
“这—个月我们没见面,你可想念我?”她稚气的。
“我——”
“我知道你会,”她自说自话:“你一定怀疑我不来香港的原因,我猜得可对?”
“你为什幺不来?”他问。
“我想试验一下,一个月不见你会怎样?”她望着他:“真的,我好想,好想念你。”
他内心一热,说不出话来。
有一个对他这幺好的女孩子,他怎能不感动?然而——达感动不是爱情,他明白。
“你——你不必对我这幺好。”他为难的。
“我又不是故意对你这幺好,”她说:“心里这幺想我是控制不了的,对不对?”
他考虑一阵。
理智一点来说,他不能任这件事再拖下去,不如趁现在的机会讲清楚。
“晓芙——”他望着那张纯真快乐的脸,什幺话都吞了回去。如果他伤她心,是太可耻的事:“你对我如此——我很感激,只是我——我——”
“你只是喜欢我,还没有爱上我,是不是?”她居然知道他想说什幺:“我可以给你时间,多久我都会等;你一定会发觉,我是个值得爱的女孩。”
“我知道你好,太好了,而我——”
“不要说这些了,”她摇摇头:“我们顺其自然,慢慢发展,我相信会成功的。”
“是对我?或是对你自己有信心?”他问。
“对我们俩都有信心。”她笑。
他暗叹一声,沉默下来。
“隽之,有时候我发觉你想太多事了,”她说:“你总是沉默着想、想、想,你难道不烦?”
“不一定烦。有时候想通一些事会很开心。悟到一些道理也很兴奋。当然,想到一些烦恼的、解决不了的事我会烦。”
“这样的烦事多不多?”她真诚地望着他,阳光无邪而永恒——今时今日的世界,还让他看到一对这样的眼神,实在太难能可贵了:“我可不可以帮你?”
他又感动了。
“如果你能帮我,我一定告诉你。”他说。
她伸手拍拍他,亲切得像个小妹。
“—言为定。”她说。
看得出,她已把车开在回家的路上,她对今夜车上的谈话满意,是不是?
“隽之,我们明天一早去圣地牙哥,好不好?”她说。
“好——随你,”他不能不答应:“不过——我想你陪我买几份礼物,送给公司同事,女的。”
“周宁?”她笑:“她真的是一个好秘书,我喜欢她,我一定陪你去买。”
然而——她为什幺永远想不到思慈?永远不怀疑她?
越陪着晓芙,隽之心越是不安。晓芙对他好得无以复加,到后来简直就变成他的负担了。
去圣地牙哥回来,她陪他买礼物、陪他到处吃东西、陪他去找以前的同学、师长、陪他去任何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