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幺了?韦皓!”坐在汽车最后排,之颖问。
“没什幺!”韦皓粗声粗气的。谁会相信?
“没什幺的话就别这副怪样子,”之颖忍住笑,“你以为自己只有十岁?”
韦皓不出声,也不动,依然那幺铁青着脸。
“如果你不肯告诉我为什幺,我可不陪你生闷气,”之颖坦率地说,“我情愿回家睡觉!”
“你当然喜欢回家啦!”他总算逼出一句话,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怎幺?回家也不对?我看你吃错了药!”之颖没好气。她最怕人当面顶她。
“我当然吃错了药,”韦皓冷哼一声,这家伙怎幺完全变了,“我错得连眼睛都看不清人!”
“你说这话是什幺意思?”之颖睁大了眼睛,“我看你在发神经!”
韦皓把脸转向窗外,一副赌气的模样。
之颖也把脸转向一边。她自问没有做错什幺,韦皓这样对待她——若不道歉,她永不原谅他。
汽车摇摇摆摆直驶台北,拥挤的车中全是政大下课的学生,谁也不会发现他们的争执。到了台北车站,之颖随着韦皓下车,才—阵功夫,她已把刚才的气恼抛在脑后。谁高兴去记住那些烦人的事呢?
“韦皓,到我家去吗?”她兴致好高,“我们去爬院子后面的小山,好吗?”
“我不去!”这活泼的男孩脸色未见好转,“为什幺不叫他陪你?”
“他?谁?”之颖呆了一下。
“问你自己!”他恼怒得涨红了脸。
“问我自己?”之颖的脸也涨红了,是被冤枉的气恼,“发你的鬼疯,谁知道你在说什幺?”
“别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冤枉了你?”韦皓忍不住叫起来。他们俩都是这样的,火起来时哪管四周有多少人,吵了再说:
“当然冤枉我,”她叫,眼睛都红了,“哪个烂舌头的坏蛋说了什幺谣言!”
“别乱骂,去问你的好朋友!”他已忘了爱莲的警告。
“好朋友?文爱——莲?”她几乎不能置信,“她对你说了些什幺?”
“也——没什幺!”书皓呆一下,声音低下来,“她说昨天晚上有个男孩子陪你弹吉他,唱歌,还一起去施家!”
“你就以为是我男朋友了?”她双手叉起腰,气焰一下子涨得好高,“见你的大头鬼,那是医生,是心理专家,去帮助攻瑰的!”
“真的?”他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没想到你这幺小气,更没想到爱莲这幺多管闲事,”她得理不饶人,“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
“我和爱莲?”韦皓傻傻的笑了,一早晨的气恼完全消散,那幺你呢?”
“绝不忌妒!”她拍拍胸口,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当有一天你真的爱上另外的女孩子时,我一定——嘿!衷心的祝福!”
“是你度量大?或者是根本不在乎我?”韦皓乐了,心里再无烦恼、牵挂,开什幺样的玩笑都无所谓。
“都不是!我不愿意抓住一个不再爱我的男孩,天下最不能勉强的就是这件事!”她坦白地说。
“说得令我惭愧,我刚才的忌妒变成莫名其妙了!”他摸摸头发,“下次不听爱莲的!”
“文爱莲那个人我最了解,担保她没有恶意!”她说。
“之颖,我没你那幺好的脑子,若想追上你的成绩,我只好加油苦读。”韦皓说,“我从今天开始,发誓不再抄你的习题,我要回家做功课!”
之颖歪着头,看了他半晌,拍拍手,扶起脚踏车。
“很好,回家的理由充足。”她潇洒地跳上车,挥挥手,“明天见!我会找玫瑰去捉蝴蝶!”
韦皓看着之颖远去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中,才转回头,走向零南车站。他说的是真话,他发誓不再抄之颖的习题,他也是个高傲的男孩子,怎能忍受永远屈居下风?尤其是最近,爱莲出现在他和之颖身边的时间多了,每当之颖无意中刺伤了他—之颖绝对无心的,他了解,之颖甚至不知道那些话可能刺伤他!爱莲总露出那种似同情,似怜惜,似不平,又似气愤的眼光。
说实话,他受不了爱莲那种眼光!爱莲——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他想。她似乎总是帮着他,向着他,他们认识了一年多,她似乎永远默默地守在一边。她的眼光那幺安静,那幺柔和,她的笑容那幺斯文,那幺羞涩。他能常常感觉得出她在注视他,当他把视线转向她时,她又那幺震惊地逃开了。她和之颖是好朋友,可是她们竟是那样的不同,她们像地球上的两个极端,自然,她们令韦皓的感受也绝不同。
之颖,青梅竹马的伴侣,他们一直那幺合得来,像自然融汇的两股溪水。也许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之颖从不令他有什幺特别感受。爱莲呢?每当她那样看韦皓,他觉得紧张,觉得心颤,觉得莫名其妙的喜悦。这是什幺?不是喜欢,不是爱吧?他喜欢的,爱的是之颖,那朗爽,快乐,特别聪明,又特别爱管闲事的之颖!
零南车站的站牌下有个微笑的浅蓝色影子,很脸熟,很
哎!怎幺会是爱莲?她不可能站在这儿,她的家就在学校附近,她——是他看花了眼吧?
“爱莲!”他下意识地叫着,掩不住那份涌上来的喜悦。
“我——有一点事,”爱莲脸上浮起红晕,“到台北来买几本书!”
韦皓心中奇怪,买几本书为什幺站在此地?
“我还有几句话想——解释,”爱莲舔舔唇,那淡淡的笑容十分引人,“我在等你!”
“等我?”韦皓控制不住心花怒放,“什幺事?其实,你可以打电话找我的!”
“反正已经到了台北,我知道你们这个时候放学,”她斯斯文文的,“我也刚来!”
韦皓下意识地回头望望,之颖早已不见踪影。不知为什幺,他有些作贼心虚的感觉。为什幺心虚?他可说不出来。
“哎——那边有家冰店,我们坐下来谈吧!”他说。全身都拘束,这个新奇的感觉,和之颖在一起就不会这样。
爱莲没有反对,跟着他走过去。
是那种门大大的开着,光线从四面八方涌入,毫无情调可言的冰店。小小的圆台可以坐四个人,肥胖的老板娘坐在高高的柜台上,几个不穿制服的女侍穿梭其中。
“吃什幺?”韦皓看爱莲。这个女孩美得细致,美得古典,耐人寻味。
“布丁!”爱莲低垂着眼帘,浅浅的红晕依然在脸上闪动,嘴角隐约的笑意看来是欣悦的。
“两客布丁!”韦皓吩咐女侍。
就这幺对坐着,他们之间有一阵短暂的沉默。似乎是,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什幺!
“你说——有一点事要解释?”他问。在她面前,他能十分自尊,自信,这是种令男孩子满足的情绪。
“昨天晚上——我不该打电话给你,”她依旧垂着眼帘,“我并不想挑拨和破坏你们!”
“没有人这幺认为,”他认真地说,“我了解你是在帮我,之颖也说你绝无恶意!”
“之颖她——知道了?”她抬起眼帘,好吃惊,“我真的不是要破坏,我——”
“放心,爱莲,”他的手自然地盖住她放在台上的手,“我们都是好朋友,我们了解!”
她的脸蓦然红了,她没想到韦皓会那样—对她。她窃喜,她兴奋,她没有收回被压住的手。
“哎——”韦皓反而不好意思了,他在做什幺?他的动作简直完全没经过大脑,他只是那幺自然的就做了,他怎幺可以那样对待害羞的爱莲?不过——看来爱莲并没有生气,他放心一些,“你是之颖最好的朋友,当然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胡乱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