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值得的,大泽也这么说,不是吗?唉!大泽,倩予无端端的又烦恼起来。“我们——到厨房去预备,让士廉和杜非聊天,”她迳自往厨房走。“心颖,你能做什么?”
“可以帮你洗洗,切切啊!”心颖笑。
厨房离客厅相当远,在里面讲话可以不必担心外面的人会听见。
“杜非对你们说了什么吗?”倩予开门见山的。
“没有啊!他只是死缠看要我们陪他来,”心颖望着倩予。“他怎么了?”
“他坐我那架飞机去曼谷,只停留了几小时,又追着来新加坡,”倩予摇摇头。“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避开他,他——我也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我看他真心想挽回。”心颖试探的。
“不可能。”倩予断然摇头。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得这么肯定。
“你不能原谅他?”心颖立刻问。
“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我已经说过了,四年,改变那么大,大家都不再是从前那个单纯无知的大孩子,”倩予慢慢说:“而且——说实话,我心中是有阴影的。”
心颖考虑一下,她显然也矛盾。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不过——我当然希望你很幸福、快乐,”她也慢慢的,思索着说:“我觉得——杜非为你造成的心理阴影,还是要他自己为好解除。”
“我相信不是,”倩予摇头。“只要不看见他,我——什么事也没有。”
“那是——你对他耿耿于怀了?”心颖意外的。
“不能说完全没有,”倩予轻叹一声。“心颖,今天这些假假真真,谁都摸不透、看不准,一副标准游戏人间的江湖浪子型的杜非,我实在——很难接受。”
“我明白,我明白这点,大家的环境不同了,”心颖也轻叹。“感情根本没有单纯的,除非是孩子时代,像我们这种成年人,总是多多少少有条件。”
“还有一件事,”倩予考虑了半晌,挣扎了半晌。“在新加坡,当大泽知道杜非追来,他——向我求婚。”
“你答应没有?倩予,你答应了没有?”心颖大吃一惊。她知道大泽对倩予的感情,但发展太快了,倩予不会就这么答应吧?
“还没有,他给我一星期时间考虑,”倩予说:“他是个很宽厚的人。”
“你作了决定没有?”心颖紧紧盯着她。
倩予摇摇头又耸耸肩。
“我正在考虑,我不知道该怎样,”她勉强微笑。“但——大泽是个可信赖的人。”
“他也知道百合和杜非?”心颖小声问。
“他知道百合、杜非——或者他能想到。”倩予苦笑。“他喜欢百合。”
“为了怕杜非的纠缠,你决定随大泽去了,是吗?”心颖似乎看透了倩予的心。“你已经这么决定了,我知道。”
“我——没有别的方法,”倩予叹息。“在台北——始终避不开杜非,避开四年,我什么地方都不敢去,连去市场都小心翼翼的,结果还是碰到,我真的很烦。”
心颖想一想,神色变得严肃了。
“倩予,有一句话我想问你,”她小别说:“你爱大泽吗?若爱他,为什么烦?为什么矛盾?”
倩予呆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为杜非矛盾,为杜非烦,那表示——你对他仍有情,”心颖又说。脸上的光辉十分动人。“我觉得——你有再考虑一下的必要。”
“我——会考虑,”倩予深深吸一口气。“不过——也许我经历过,也许我已经二十四岁,我觉得——选一个爱我的人会比较幸福。”
“如果是一个爱你而你又爱他的,岂不是更幸福?”心颖想也不想的说。
“有这么一个人吗?”倩予感叹的。
“杜非——你可以再考验他一次。”心颖说。
“我——对他已经筋疲力竭,再也没有一丝力量,”倩予说:“我对他是筋疲力竭。”
心颖想一想,笑起来。
“那么,你不必出力,让他再来苦追一次。”她说。
倩予望着她,忽然也笑起来。
“心颖,我发觉你当着杜非和他针锋相对,寸土必争,但是——你总是帮他的。”她说。
“我帮他?!”心颖呆怔一下,脸孔胀红了。“我怎么会帮他?我只不过——只不过——”
“不要否认了,我已经发觉好久了,”倩予笑。“杜非是怎么拍上你马屁的?”
“哪有这样的事?他怎敢拍我马屁?”心颖的脸越来越红。“我——我——”
“算了,我们开始工作。”倩予不想让心颖难堪。“你敢不敢洗螃蟹?”
“好,我洗,我洗我洗——”心颖一古脑儿把螃蟹倒入水槽,然后又叹口气。“倩予,你觉不觉得杜非——也很可怜?”
“杜非很可怜?”倩予呆怔的。
“他为引起你注意,已经出尽八宝了,而且不惜伤人——珠儿,你不觉得他可怜?”
倩予呆呆的站在炉边,脑中只有这句话“杜非可怜”。
他——真的可怜吗?杜非。
☆ ☆ ☆
刚送走了士廉、杜非、心颖他们,倩予坐下来透口气。这个大食会搞了一天,她和心颖连做两餐,简直是累坏了,虽然面前杯盘狼藉,厨房里垃圾满桶,她却动也不想动,甚至连想洗个澡也没力气。
今天是忙乱了一整天,但老朋友相处到底是不同,她看得出大家都很愉快,也很能享受所有的时间,只是士廉很沉默,有杜非在的场合他一定沉默,她从来没想到他会这么执着,为一份他从来没得到的感情,为一个从来没爱过他,只当他是哥哥的女孩。
还有心颖,倩予一直觉得心颖对杜非的态度好特别,当着他的面完全不留余地,背着他却无条件,全心全意的帮他。这——不能说倩予敏感,只能说女孩子更能了解女孩子,心颖——可能是对杜非有好感?
她不能肯定,但至少有五成把握。心颖对杜非的笑容,对他的眼神都很特别,那是像恋爱中的女孩子,心颖——哎!倩予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这件事她也不担心,心颖九月就去美国了,不是吗?
刚鼓起一股力量站起来,门铃响了起来,谁呢?妈妈不放心回来看看她?不,妈妈有门匙,是谁呢?百合花不会在夜晚送来吧?
走过去开门,如果是不速客,她要不客气的关门,她已经打定主意了,她实在太累。
“嗨!又是我。”摊开双手笑得有些尴尬的竟是杜非。
“忘了什么东西在这儿吗?”她强打起精神。
“送士廉他们回去了,”他说,凝定的视线不肯移开。“让我进来再说,好吗?”
倩予并没有打算拒他于门外,无论如何,他是杜非,不是不速客。
“你不是赶回来帮我打扫、整理的吧?”她略带讽刺。
“正有此意。”他搓搓手,难为情的为自己找台阶下。“我们弄得这屋子一塌糊涂。”
倩予摇摇头,怎么看不出他的言不由衷呢?
“明天一早我会整理,你找到你忘的东西就请回吧!我累坏了。”她站在那儿并没有坐下,表示并不想留客。
“我知道你累,可是——一整天我们都没机会讲话,”杜非终于说:“我有话要说。”
“还说没机会讲话,”倩予摇头笑。“今天几乎都是你一个人在叽叽呱呱。”
“不是那些话,倩予——你说,你要我怎么做才能原谅我?”他胀红了脸。
“我怪过你吗?”她淡淡的笑。“杜非,不要开玩笑了,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