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一连见了三个客户,都是来讨论新拍广告的,她公司的生意是越来越好。
“我是看多了你拍的广告才来找你的,我对你有信心。”客户这么说。
她才三十岁,算是成功了吧?
下班后,她立刻回到家里,下意识的有个感觉,她该回家。她告诉自己,与方令刚无关,她是为等立奥的电话。
立奥说过打电话回来。
整夜,电话寂然。没有令人心跳的悦耳铃声,只是寂然。
可若捧着一杯茶坐在安乐椅上,她空等了一整夜。
站起来预备休息,一点钟了。立奥在泰国也不可能这么夜都不休息。
刚想进卧室,门铃响起。
呆怔一下心底莫名其妙就热切起来,有种无法形容的喜悦泉涌着。
是他,方令刚。
隔着铁门,她竟不开门。她怕什么?
“我能进来吗?”他盯着她看,眼中隐有笑意。神情却严肃。
“太晚了,明天——”
“是你讲的话吗?林可若。”他笑。
她脸一红,低头打开铁门。怎么变成婆婆妈妈的小女人呢?不行,她是林可若。
他轻轻拥她一下,很自然的。她强作镇定,心中却在轻颤。
老天,她竟怕他?
“刚拍完——?”
“不,布景要修改,有三个钟头休息时间。”他盯着她看。“我没有地方可去。”
“你可以回家,可以找朋友。打扰我这上班族是很残忍的。”
“你是我可找的惟一朋友。”
“我曾碰见过你带一个十分时髦的女人消夜,她不是朋友?”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讲。
他皱眉。一言不发。
“你若想知道她的事,容我坐下慢慢讲给你听。”他说。
“不不,我为什么要知道人家的事。”她脸红。那女人关她什么事呢?她才不小心眼儿。“你只能坐一阵,明天我上班。”
他紧紧的盯着她看,他常常这么盯着她的,今夜特别令她不自在。
“你曾经剪片通宵也不担心上班。”
“那时——怎么同?”
“怎么不同?”他完全不放松。
又是那种能“杀死人”的眼光,她的心又一阵阵轻颤着。
“不要逼我。我很混乱,我需要一点时间弄清楚。”她很真诚的说:“最近发生一连串的事,我接受不来。”
“若不逼你,你不会去弄清楚,你只重视工作。其他方面糊里糊涂。”他移近她一些。“你把感情扔到哪儿去了?”
“噢?你开玩笑,”她涨红脸。“我要清清楚楚,我是指立奥的事。”
“外表新派开明的你竟如此传统。”
“我是这样的,固执起来我像牛。若看错了,请回头。”她故作轻松。
“我的固执比牛更甚,我是个不回头的人,不论对错。”
“不论对错不回头的人太蠢、太傻,会害死自己一辈子。”
“对自己的决定无怨无悔。”
“好像在讲台词,”她真的轻松下来。面对令刚,也不是那么为难。
“永不混淆戏和真实人生,虽然对我来说它们有时很相像。”
“想表达什么?”她不懂。
“她是梁美仪。”他突然说。
“谁?谁是梁美仪?为什么提她?”她愕然。
“就是上次和我一起宵夜的人。”他说得相当认真,“她是我义父的太大,”
“那又怎样?”她睁大眼睛傻兮兮的。
“你不是想知道吗?”他脸色颇特别。“我和美仪是青梅竹马的玩伴。”
“很好啊!现在很难找这么长久的感情。”她说得略有夸张。心里莫名其庙米妙的不舒服。
“我当她是妹妹,她——是玩得很颠、很疯的那种人,不拘小节。”
她不出声,为什么告诉她这些?
“有时候她很讲义气,有时候她很不讲理,基本上她是好人。”
“我知道了,你们等于算是契兄妹。”她终于替他把关系理清。她的天真令他微笑。这就是在公司精明能干,日理万机,自己创业的广告界女强人吗?
“是。”
“她在哪里?”
“当然在她家里。”他失笑。
“我是说她没工作吗?或是其他什么?”
“没有工作,家里环境不错。”答得有些迟疑。“她不喜欢工作,不喜欢受拘束。”
“父母是亿万富翁?”
他只是笑,没有认真的答覆。
“我不知道没有工作的感觉,换成我,可能窒息,可能变成一摊烂泥。”
“各人性格不同。”
“你义父又是什么人?另一个亿万富翁?”她纯粹开玩笑。
他呆怔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
“他是陈炳权。”他说。
陈炳权,对可若来说只是个名字,和任何普通人没有分别。可是令刚说时的神情却是那么古怪。
“何方神圣?”可若半开玩笑。“没听过。”
她说“没听过”,他仿佛放松一些。
“是个有多种生意的商人。”他说:“他也投资拍片,多数由我主演。”
“有这样的义父,难怪你红遍天下。”
他没有再接着讲这题目。
“他——有电话回来吗?”他问。
“啊,你说立奥?”她耸耸肩,并不认真。“没有,可能太忙着玩乐。”
“真不在乎?”他望着她。
“我在不在乎,有帮助吗?”
“应该是这种态度,”他很高兴。“不知道你感情上是否受伤,但仍牵挂。”
“换成你,你牵挂不?”
“会。毕竟相处那么久。”他想一想才说:“说说你们。”
“在美国读书的时候他很照顾我。”她大方地说:“他颇有才华。我们谈得来,最主要的,读书那段孤寂的日子里全有他。”
他摇摇头,做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
“这很重要,人们习惯了在一起。”她很下意识的摇头。“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有没有恋爱的感觉?”
“你所谓的恋爱感觉是什么?”
“很难解释,或者强烈的感觉啦。”他摊开双手。“那种感觉令思念会更变得很甜或者变得很痛,不能自已。”
“感觉是甜或痛?不懂。”
“譬如——”他努力解释。“譬如想起你们相处时的快乐、珍贵,令你的感觉神经收缩变成很甜蜜。又或者见不到他时,强烈的思念,吵架时的痛苦——”
“完全不是这样的。”她哈哈笑。“你这些全是戏里面的台辞,真实人生不是这样。”
“真实人生或不是这样,但感觉相同。”
可若呆怔一下,她看到他眼中认真的眼神,不忍再辩下去,心中有丝莫名的柔软。
“我对感情没有深刻的了解,或许你对。”她说:“我太不像女人。”
“不。是你没碰到过。”他说:“若你碰到,你不会如此淡然,感情能令人要生要死。”
“那是古代的感情。”
“古代?你的古代是什么时候?”
“十年八年或者再久些。”她忍不住笑。“现代人哪有为感情要生要死?蠢人的行为。”
“你碰到过就不会讲这种话,”他突然捉住她的手,有些发怒。“你要相信我,不理现代古代,爱情不变,感觉相同。现代人也有很多真挚感情,只是他们碰不到对象,无从表达而已。还有,更多人因为不同的原因,掩饰了自己的真情。”
“不要激动,我不否认感情,只觉得它并非那么重要而已。”她挣开他的掌握、
“爱情重要,它能支持你活下去。”
“生活下去的理由很多,不要把人生看得那么狭义。”
“林可若,你可是故意跟我过不去?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是不是?”他涨红了脸。
“我没有为难你。”她吸一口气,“这并不是什么重要问题,不值得吵。我心里真是这么想,不能强逼我认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