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他该想什么?
他不知道,他甚至有点不安,有点惶恐,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了……
*
朗朗晴空下,位于扬州西北五十里处的和月庵,就矗立在一片苍郁山林间。
该庵朴拙宁静,有一涓涓溪流经过前庭,绿树荫浓,几亩田,几间木屋。
庵里仅有诵经声,偶有低沉的钟声响起,整座和月庵就像一处不染尘埃的世外桃源。
今日,庙庵住持钱尼师太在佛堂前说道,近十名小尼虔诚听道外,另有一名小腹凸起的美丽少妇也在一旁,而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丫环和老嬷嬷。
一会儿后,钱尼师太完成了早课,众尼们各做各的事儿,她走到少妇身边,微笑的看着她。
“你的肚子愈来愈大了,你该多休息,不一定要来听早课。”
柳纹绮看着这个头戴尼帽、貌相慈祥、身着一袭灰色长袍、胸带佛珠的老师太,微笑道:“我是带着怨与怒到庵里来的,虽然这两个多月来,怨怒全消了,但就怕肚中娃儿被我感染了那股气儿,所以,还是让娃儿多听些佛理,望娃儿日后沉稳理性,莫像我这母亲。”
“你已是个沉稳理性之人,别对自己太严苛了。”
钱尼师太看着这个曾在七、八岁大时,跟着柳夫人到这儿上香,与她结缘的小女娃,时光飞逝啊,而今她已成年,腹中还有一个小生命。
柳纹绮惭愧,她摇摇头,觉得自己不如师太所言。
是这两个月来的山中岁月的确宜人,那些嗔、痴,爱、怨仿佛都已远扬了。
“何时要回去?”
“我想再多住一会儿。”
她点点头,“老尼并非催你走,只是有些事情不是逃避或选择遗忘就能解决的。”
“我知道,谢谢师太提醒。”
柳纹绮对她点点头,即回到禅房去。
只是看着桌上的佛经,她那无法控制的思绪仍是绕着古玉堂转,她的脑海也被他那张俊美的脸孔给塞满了。
为什么?他除了脸蛋外貌好看外,有哪一点值得她留恋的?
可她就是忘不了。
天知道,菩萨也知道,她来这儿那么久了,却天天引领盼望,有个人会来这儿带她回家。
但她失望了,一天又一天……
第七章
阴雨绵绵的初冬。
华灯初上,邓燕双乘轿来到了娇艳楼,她一张艳光四射的美颜布满怒火,楼里的客人见到她顿时噤声,没敢再饮酒作乐。
在二楼招呼客人的老鸨王娇急忙走下来,浓妆艳抹的脸上不忘堆满笑脸,“邓姑娘,这儿是男人来的地方——”
“我找古玉堂。”
“古将军没来这儿——”
“还敢骗我,走开!”她气呼呼的将她推开,一边大叫,一边上楼,“洪艳,你给我出来!”
踉跄倒地的王娇在两个姑娘的搀扶下站直了身子后,连忙追上去,“别这样,她正在招呼一个重要的客人,你千万别去打扰——”
“哼,重要的客人一定就是玉堂,你给我滚开。”
邓燕双火冒三丈的往楼上走,一看到那间有别于其他房间的豪华厢房后,不顾门口站立的两名穿着不俗的侍从,想推门而入,却被两人阻止。
“狗奴才,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我是谁,滚开!”
“抱歉,碍难从命。”
她眼一瞪,“我乃邓亲王的孙女,你们还敢阻挡吗?”
“这——”两人迟疑了一下,没想到她竟动作快速的闪过他们,用力的推开了房门,冲了进去,怒吼道:“洪艳,你给我滚出——”
她倏地住了口,看着床上迅速分开的男女,女的是洪艳没错,可那名俊俏的男人……
“皇、皇上——”她脸上一白,吓得连忙低头行礼。
龙文峻套上了一件薄衫,坐在床上,看着她道:“你是来找玉堂的吧?”
“呃,是。”
“你应该有看到他不在这里了?”
“是、是,对不起,皇上,我马上走。”
她吓得头也不敢抬的转身就往门口去。
一出门口,甫松口气——
“邓燕双,你要找的玉堂也有两、三个月没来找我了,而就我这儿得到的消息,他的那些美人窝他也没去过了,我好心的告诉你这个消息,就是要你别再坏了别人的好事。”洪艳披了件薄纱,走到门口看着她道。
她回头,眉儿一皱,“真的吗?他没来找过你?可他也没来找过我——”
洪艳嘲讽一笑,“他当然不可能找你,几个月前,你让柳姑娘为了保护两个奴才而向你跪地磕头,整个扬州城里,没人对你不反感的,但碍于邓亲王,大家敢怒不敢言。”
邓燕双不耐的打断她的话,“你的意思是他气那件事,所以不理我?”
她耸耸肩,“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在柳姑娘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他也住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哪里?他在哪里?”她急切的问。
“他要我不能说,我就不能说了,我还得回去伺候皇上,抱歉了。”洪艳得意一笑,转身回房间,将门顺手关上了。
邓燕双瞪着那扇门,又气又护,却又无可奈何。
她没想到出一口气的代价如此之大,古玉堂居然就这么不见了!
这阵子她上远流山庄,庄里的人虽对她礼貌但却冷漠,长辈们跟她是连话都不聊,她三天两头的上门去要找古玉堂,也全扑了空。
可恶,他到底去了哪里?
她几乎将整个扬州城翻过来了,就是找不到他。
他一定是故意避开她的,因为连洪艳那个妓女都知道他在哪儿,就独独自个儿不知。
她气呼呼的离开娇艳楼。
洪艳回到房间,发现皇上已经着装的差不多了。
“皇上要离开了?”
龙文峻笑笑的点头,“我得去找谢竹君,让他去将某个不承认自己栽在女人手上的男人给揪回扬州来。”
*
古玉堂的确没在扬州城,没有柳纹绮的远流山庄,感觉空荡荡的,再加上他对美人没兴趣,她们还不时的来烦他,他恼了、烦了,干脆到苏杭走了一趟。
而这一待,就待了三、四个月。
非他乐不思蜀,而是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能去哪里?
因此,就在这杭州湖畔,与山水为伴。
这个金碧辉煌的冬宫,是皇上出游所居的行宫,宫里的御厨、宫女、太监、侍从在皇上的指示下,也是任他使唤,但他鲜少叫他们,大半时间,他就是瞪着这片西湖美景。
一个打趣的笑声响起,“难得,你还真的在这儿,而且身边没有半个女人呢!”
这个声音古玉堂可不陌生,他的嘴角一扬,离开亭台,转身看着谢竹君,“你怎么会来这儿的?”
“皇上到了扬州,是他告诉我的。”他开玩笑的拍了古玉堂的肩膀一下,“你太不够意思了,一个人躲到这儿,一句话也没说,朋友中少了你,聚会聊天都不对味,大家觉得无聊透了。”
古玉堂干笑两声,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看出他的迟疑,“你想知道柳姑娘回去山庄没?”
他尴尬一笑,口是心非的道:“她回不回去干我什么事?”
“是吗?那我就不用说了,原本——”
“原本如何?”古玉堂急忙的又问。
谢竹君笑了出来,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撇撇嘴角,“你说是不说?”
“嘴硬!”谢竹君摇摇头。
他抿紧唇,没再回答。
“她还没回去——”
闻言,古玉堂的眉一皱,难掩失望。
“不过,她捎信回去,说再过些日子就回去了,因为和月庵位居山中,遇冬天寒地冻的,她似乎染了风寒,在钱尼师太的劝说下,将回山庄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