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桃花姑娘。”还没来得及跑就让人逮了个正着,如茵也只有硬着头皮走进房里。
“嗯。”她高傲地咿啊了声,人就要往珠帘里钻,应无涯却抓过一把椅子将她挡下。
“姑娘请坐。”他说。
咦?要她坐在旁边?只隔着一层面纱?这……这怎么行?马上就会露馅的。
“多谢大爷,不过我还是--”
“请坐,姑娘。”应无涯又说,是那种不容拒绝的语气。
早说过他是个惯于发号命令的人了。
如茵在心里嘀咕着,心不甘情不愿地拉过椅子坐下,距离应无涯约莫有一臂之遥。
“我说大爷,您来的还真是早,桃花都还没准备好呢!”她忍不住故意说,反正这么说话也很符合“桃花”高傲的气质。
“所谓准备,指的是躲进珠帘后头吗?”应无涯微微扬了扬嘴角:“用不着担心,姑娘,你还有面纱这一层保护不是吗?”
如茵在面纱后头扮了好些个鬼脸,然后清了清喉咙说:
“不知道大爷有什么急事非要马上见桃花,桃花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呢!”她又故意说,很得意自己能表现得这般高高在上。
“我也尚未用膳,不如就让人送到房里来,你我一块享用吧!”应无涯说着就要唤人,如茵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他的手。
“不!不用了,大爷,我……桃花不习惯在他人面前吃东西,大爷见谅。”
“是吗?”应无涯应道,在拉着他的那只小手上看见一道像是被油烫伤的旧痕迹。
“大爷想吃点什么吗?我这就让人给您送过--”如茵话说一半就闭上了嘴,为的是想起根本没有人能替这位客人准备吃的,也幸而这位爷马上就拒绝了。
“罢了。”应无涯边说边不自觉以手轻抚那只小手上的伤痕。
“爷……”如茵打了个冷颤,将手抽回。
应无涯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挑起了一道眉充分表现出他的诧异。
他为何碰她?对女人向来敬而远之的他为何这么做?
因为她是个孩子,不是女人。
这样的答案随即浮现,应无涯也因为疑惑有了解答而恢复原有的面无表情。
“姑娘,老实说我有事请你帮忙,上回我也提过,希望姑娘帮忙找一个人。”他说。
“啊!”如茵想起了那么回事,不由一阵心惊。
她认识的人就那么几只,怎么帮忙啊?拒绝的话又怕会惹怒了这位大爷,这么一来就只有用桂花姐传授的另一项绝技--转移话题,来应付了。
“这……桃花才真是有件事情需要大爷您帮忙呢!”她说。
“哦?”
“什么‘哦’?您不问问是什么事情吗?”如茵在面纱下皱眉。
“你终究会说,我又何必问?”
如茵一怔,继而噘起了嘴。
真是个难缠的家伙,她想。
“呃……那我就说了,是这样--”如茵说了两句又停住,记起了所谓“桃花的高傲性格”。“唉!想也知道是其它那些个丑女人硬要我来说的啦!您应该也清楚,她们年纪愈来愈大,客人就少了,所以--”
“这么说你还年轻了?我还以为姑娘见多识广是岁月经验的累积呢!”
“啊--没错啊!因为我十来岁就投身这一行,虽然年轻,经验可丰富了。”会不会扯得太过分了?如茵边想着边继续将话题扯回来。“现在我成了百花阁的鸨母,总不能就这么独善其身,也得替其它姐妹们安排安排呀,所以大爷,您能不能--”
“要我替百花阁宣传吗?”应无涯一言中的,如茵准备好的说辞就这么梗在喉咙上下不得,最后只能点了点头道:“大爷真是绝顶的聪明啊!一下子就把桃花的心意给看透了。”
“我倒觉得要看透你挺容易的,半点无关聪明与否。”
咦?这话什么意思?意境很深的样子。
“是吗?”遇见这种时候就来个模棱两可的反问,桂花姐是这么说的。
“要我替百花阁宣传也行--”
“真的?”如茵嚷完才发觉自己似乎表现得过于兴奋,忙伸回扯住他衣服的手并轻咳了两声道:“虽然这对您不过是举手之劳,桃花还是代那些姐姐们谢过大爷了。”
“你错了,姑娘。”应无涯却回了她这么一句。
“啊?”
“即使是举手之劳,我应某人也绝少做无聊之事。”
如茵一听又在面纱后皱眉:
“怎么能说是无聊--”
“耗费精神体力却毫无回报,不是无聊是什么?”
“回报?回报啊?”如茵还是在面纱后皱着眉,有些纳闷地喃喃问道:“爷的意思是……”
“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绝对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
“要求?”如茵的声音尖锐了起来。“我……我是卖艺不卖身的喔!大爷。”
应无涯很想笑,但终究只扬起了嘴角:
“姑娘多虑了,在下也不过想一窥姑娘的真面目,如此而已。”
“咦?”如茵倏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真面目?您刚刚说什么?我的……我的真面目吗?”
“是啊!”应无涯回答,好笑地看着她继续道:“姑娘再这么拼命摇头的话,面纱很快就会掉下来了。”
如茵听了一惊,双手忙往脸上一按,为的自然是按住那雪白的面纱。
要她以真面目示人?这岂不是比“失身”还严重?万一真保不住这面纱,她如何对得起姊姊和桂花姐?
正当如茵拼了命紧抓面纱,一旁又飞一般窜出一道黑影,就这么笔直扑向了她。
由于事出突然,如茵惊声尖叫,等她失去重心倒向应无涯,脑中才闪过这么个念头。
有什么好鸡猫子喊叫的呢?那黑影铁定就是小调皮而已。
幸而她还不至于太惊惶失措,即使是跌倒了也仍记得拉好覆在头上的那层薄纱。
§ § §
应无涯一把抱住了“桃花”,这一抱,他脸上的浅笑霎时敛去,两道眉跟着高高挑起。
他是个男人,一个成年的男人,对自己的生理反应自然不陌生,然而,他可从没想过会在“这种”时候,对“这种”对象有了生理上的冲动。
“桃花”坐好后应无涯就站了起来,他看着之前扑倒“桃花”的小调皮在他脚边打转,心里是难得地浮动难安。
为什么会这样?来到这个镇之后主动“投入”他怀里的女子可以说不计其数,他可曾动心过?为何只是扶了这个女人一把,那股想要拥有她的欲望就这么冲了上来?
他是哪里不对劲了?不知道事实也就罢了,这位桃花姑娘是何方神圣他明明就清楚得很,知道对方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却还对她--他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呃……大爷?”见应无涯久久未发一言,如茵试探地轻唤了声,谁知道应无涯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那冷冽的眼神让她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这会儿又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不是吗?
如茵在心里咕哝,从面纱底下瞄了眼还在他脚边打转的小调皮。
这家伙也愈来愈不受教了,老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窜出来,而且连喵都不喵一声,简直就是故意要吓她嘛!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如茵己经在面纱后头打了好几个呵欠,她偷偷伸手揉了揉眼睛,不由又转头看了仍静立在窗边的应无涯。
他究竟要在那儿站到什么时候?她肚子有些饿了耶!
如茵轻叹,忽然想起所谓“桃花的高傲性格”。
对了!以桃花的个性是不应该在这儿呆坐的,这么被冷落她早该气呼呼走人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