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我手不方便,你可不可以喂我?”无辜地眨着眼,他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无助且需要帮助的小男孩。
郎月眉惊骇地退了一大步,小手不经意触碰到病床上为病人设计的移动式餐桌;她聪明地将餐桌推到他面前,完全没内疚感地将粥品放到桌上,细心地摊开免洗盒盖,然后将免洗调羹递到他手上。
陶之毓撅了撅嘴,可怜兮兮地低喃道:“没有同情心的坏女人!”
郎月眉被他的神情逗笑了,原本过于严肃的脸庞漾起笑靥,让整间病房似乎也为她的笑而发亮起来,而她却毫无所觉。
“你应该多笑的,严肃的表情一点都不适合你。”陶之毓吃粥的动作很快,却也没忽略她脸上每一分神态。“我一直没忘记你小时候的笑颜……”
“我该去上班了。”带点惊慌和无措,郎月眉赶忙打断他的话,起身背好自己的皮包,做出准备急着赶去上班的模样。
“小眉。”他当然知道她在逃避,也不舍她又将离自己而去。
“陶先生,我说过请你别再叫我‘小眉’。”她几个跨步走到病房前,在门前停下脚步。“医生有没有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陶之毓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粥,吞咽后微耸了下肩。“不知道,可能还得要一、两个礼拜吧?!”
郎月眉咬了咬唇,坚决地迈开脚步离去。
陶之毓紧盯着她远去的纤细背影,沉稳的黑瞳泛起坚定的眸光。
无可否认,他们之间隔着将近二十年的空窗期,但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被遗忘或抹去的,就像她还记得他,而他也从没忘记她的事实。
当时年纪太小,加上父母亲的拦阻,害得他们分离了二十年,失去彼此的音讯和任何联络的可能;但现在不同了,他们都已经成年,都有为自己行为负责的责任
和权利,再也没人可以阻隔他们相聚。
她想逃是吧?
既然她想逃,那他就追!既然分离了二十年后他们还能在阴错阳差之下重逢,他有信心,这回,她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第四章
郎月眉快疯了,在经过两个礼拜之后,陶之毓即将可以出院的此刻──
这个男人八成是牛皮糖转世,她从没见过这么“卢”的男人,从来没有!
“为什么我得这么做?”她的眼底写满惊恐、她的声音满布凄楚,仿佛他正述的事是件恐怖至极的事,比夜游坟场还可怕!
“你当然得这么做,而且义无反顾。”陶之毓将换洗的衣服塞到手提袋里;他身上穿的、用的,全是住院后郎月眉一手购置,他自然得一件不留地全数带走。
焦躁地在病房里走来走去,郎月眉心情一团混乱。“你不要太过分了喔!我已经照顾你这么久,不应该……”
“你很清楚我接下来得面对哪些难关。”轻轻松松挡掉她的牢骚,陶之毓准备好的理由有一大箩筐。“虽然石膏拆掉了,但我的行动还是不能像以前那样灵活,你当然得到我家照顾我,好弥补你的过失。”
一股火气直往后脑勺冲,郎月眉不经思索地脱口而出。“那万一你一直这个样子呢?那──”突然之间,她猛地住了嘴,只因她惊觉自己的言辞竟是如此的突兀且伤人。
反观陶之毓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反应,他只是微挑眉尾,扯开极淡的笑纹。“那也不错啊!如果真变成那个地步,你就准备陪我一辈子吧!”
她臊红了脸。“谁……不要脸,谁要陪你一辈子?”因为内疚、因为心虚,更因连她都厘不清的莫名其妙缘由,竟然让她的心跳加速整整一倍!
“她现在还欺负你吗?”他拉上手提袋的拉炼,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话题毫无预警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他也没指名那个“她”姓啥名啥,但她就是知道。
为什么?难道只因他和她拥有共同的记忆,所以清楚地明了?
“怎么可能。”微微按压泛疼的太阳穴,她坚强地挤出笑容。“我不要给她脸色看就不错了,她哪还敢欺负我?”
侧脸看她一眼,他提起有些重量的手提包,左手支撑着提醒她罪行的拐杖。
担心他刚拆石膏的手臂无法承受包包的重量,万一伤上加伤,那更是永无痊愈的一日,她忙伸出双手接过那只手提包。“还是我来。”
盯着她的发旋,他很难控制心头的悸动。“你还是关心我的吧?”
沙哑的嗓音拂过她的耳畔,她微微一颤,双手紧握着那只包包,全然提不起抬头看他的勇气。
“小眉?”明知她的尴尬,他仍忍不住催促。
“你想太多了。”咬了咬唇,她强迫自己忽视那抹流窜在心头那股难解的情绪。“我只是不想跟你绑在一起太久,你不要自作多情。”
“真的是我自作多情吗?”无所谓地耸耸肩,他拄着拐杖推了推她的肩。“走吧,回家去!”
“喂!是你回你家,干我屁事?”她直觉的想撇清。
陶之毓好笑地睐她一眼。“有差别吗?”
“差别可大了!”她气呼呼地拉开脚步,狠狠将他丢在后面,冷血地往外走去。
“这么点小事也值得生气?”陶之毓讪讪地低喃了句,随着她离开自己居住了半个月、感觉冷冰冰的临时住所。
坐在计程车里,郎月眉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象,就在即将到达陶之毓的住所之际,陡地一个熟悉的身影印入眼瞳,立即吸引了她的目光。
似乎感觉到她突如其来的紧绷,陶之毓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并没有发现太过特别或吸引人的地方,因此他伸手覆住她变得冰冷的小手,关心地询问道:“怎么了?你在看什么那么专心?”
郎月眉没有抽回自己的手。或许是太过震惊,也或许是此刻她需要一双慰藉的温暖臂膀,所以她并没有推开他。
久等不到她的回应,却感觉她的手越来越冰冷,陶之毓不觉回头多看了两眼已往后飞逝的景象;直到计程车转了个弯,停在他住的大楼门口,他依旧什么都没看到。
郎月眉失魂落魄地下了车,却没忘记拿走原本就挂在她手上的手提包,并细心地搀扶陶之毓一把,但是心里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个一闪而逝、风韵犹存的身影……
郎月眉浑然没注意自己何时进入陶之毓的私人领域,更不晓得自己已经占据了他的客房,为的全是满脑子那抹萦绕不去的清晰影像。
为什么“她”会跟“他”在一起?两个人为何会状似亲密地勾肩搭背?
“好了,这个房间就让给你喽!”这丫头到底被什么事情给缠住了?连他得寸进尺地坐在她身边,她都不曾发现?“小眉?”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而且肯定是个不小的问题!
趁着她失神的当口,陶之毓起身到厨房冲泡咖啡,并故意将动作拖慢,然后端了两杯咖啡回到客房,摆放在床头柜上。
她还在发呆。
陶之毓淡淡地叹了口气,决定问出个所以然来。
“你到底在想什么想这么久?”虽然明知她不一定会据实以告,但他还是认为自己有必要问上那么一问。“你知道,我很愿意分享你的心事。”
茫然地拾眼看他,郎月眉的眼眶有点红,很明显的还没由震惊的情绪里爬出来。“分、享?”
她迟钝的说话方武,会让人以为她从来不明了那两个字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