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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页

 

  她抓紧古振塘的手臂,求助的眼光令他为之心疼。

  “你是说想柔是……”

  “想念柔儿的意思。”纪锦裕回答了杨璇的问题。

  “不!”风想柔无法置信地吼道。“你们胡说,事情不是这样。”

  “柔儿,你冷静点。”古振塘轻声安抚她。“这只是纪师叔片面推测之词,你不用放在心上。”

  “大师兄,你相信我。爹不是这种人……”

  “这可不一定……”

  “五师弟!”夏川明不悦地打断纪锦裕的咕哝。“你说话最好谨慎点,别让你的臆测之词伤到大师兄的声名。”

  “这不全是臆测,也有几分道理。不然你说,何以大师兄成婚之日,海潮会不告而别?若不是伤心绝望,怎会一别就是十七年,连师父过世时她都没回来奔丧?”

  “这……”夏川明无言了,连他也想不通师兄成婚半年后,师父谢世,海潮没赶回来的原因。眼光不自觉地落向海宁。

  是因为这孩子吗?

  海宁和想柔年龄相仿,容貌又极为神似。那对眉眼都像极了大师兄。

  “海潮一定恨极了大师兄,所以不愿回来。”纪锦裕越说越顺口。

  “如果是这样,她何以在十七年后,接受师兄的召唤回来?”温靖宏反问。“我觉得事情不像你说的这么简单。海潮和师兄之间或许有纠葛,但绝对不是恨。这几日来,我们都看到海潮是如何伤心了,不久前又拚死捍卫师兄的灵位,可见得她不恨他。”

  “师兄抛弃她,她都不恨?海潮倒奇怪得很。”纪锦裕想不通。

  “这全是臆测之词。我们并非当事人,一切还是等到海潮和大师嫂痊愈后再说。”夏川明不愿众人再讨论下去,做这样的建议。

  古振塘点头附和。此时,他心头也是千头万绪,无法分辨谁是谁非。他抱起想柔虚软的娇躯,温言安慰:“想柔,你累了一天,好好休息吧。”

  想柔无言地点头,她实在太累了,累得无法再做任何的思考,也害怕做进一步的推测。因为答案……

  她轻颤起来,紧紧偎依向师兄温暖、宽广的怀抱,期待这副自幼守护她的男性胸膛,能保护她远离冰冷、残酷的现实。

  只是,他还能像小时候那般为她遮风避雨吗?他的怀抱仍是属于她专有的吗?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爹爹死了,娘亲疯了,除了师兄外,再没别的依靠。她紧抓住师兄将她轻放在床上后欲离去的身影,投身在他怀里,哭着不愿放开。

  “柔儿……”振塘无奈,只好搂住她安慰。直到她疲累地睡着,才重新安置她,吩咐侍女好好照应。

  ***************

  苔枝缀玉楼,是取自姜夔著名的泳梅词之一“疏影”里的首句:“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

  楼前种有几株梅树。花开时,红白相交,红萼似美人唇上的胭脂艳丽,白花则似拂了满身还乱的雪花皎洁。冷香袭人,每每吸引雪晴芳流连忘返。风扬为了讨好娇弱的爱妻,会在梅花盛开时节,命人在犹有寒意的花园里设置火炉,邀集众人举行小型宴会。一则赏梅,一则聆赏晴芳的琴艺。

  两夫妻更不时在花下散步,直如同宿同栖的鸳鸯般恩爱,不愧对前任掌门雪乎南起造这座楼宇做为两人成婚新房,并取名“苔枝缀玉楼”的用意。

  长白山的春天来得稍晚,此时正是梅花盛开时节,只见红萼白花与碧绿相映,淡雅的香氛随风袭来,然而庭园里空寂寥落,昔日的赏花之人如今安在?怎不令人见景情伤!

  古振塘走进苔枝缀玉楼所在的院落,心里有感而发。还记得往年这时候园子里热闹的情景,相对映今日落英满地,娇美的花蕊无人怜惜地片片飘零,任何人看了都不免心中一恸。

  在梅树下伫立许久,任往昔的美好潺潺流过心闾,振塘转向和松风轩相通的正八角洞门。哀凄的愁情暂且自眼瞳里褪下,眸光转为深炯沉思。

  不知从何时开始,师父待在做为书房用处的松风轩里,比在苔枝缀玉楼时更多。

  先前不曾在意,但在听了几位师叔的臆测之后,不免意涌心动。

  倒不是师父和师娘有任何不睦之处,师父对师娘始终是呵护备至,不曾有过丝毫冷淡。只是有时候和师父独处时,会发觉恩师脸上突现一股落寞,眼光不自觉地投射向遥远的某处,心神像是飘飞到千里之外了。有时他还会陷入无人能触及的世界,嘴角含笑,仿佛想到什么有趣的事。遇到这些时候,振塘只能默默垂立一旁,静待师父神魂归来。

  这些微小的迹象,此时想来分外惊心。再对照师父病重之时,竟不是歇在苔枝缀玉楼里让师娘照顾,而是独居于松风轩,便更奇怪了。

  他问过几名师弟,从他们嘴里得知师父因练功岔气,体弱感染风寒。师娘原有意要他移回苔枝缀玉楼里照顾,师父却以不想将风寒传染给体弱的师娘而婉拒,日常起居多半是由几名师弟轮流照料。

  后来病躯渐渐好转,起卧都能自理,师父便遣退弟子们不要他们守夜。据师弟们言,血案发生那天,师父虽未完全痊愈,但气色不错。三师弟在初更时还巡守了一遍,服侍师父安睡后,才回房歇息。

  血案是发生在三更到四更之间,最先赶到的是想柔,三师叔紧跟着到,其他人陆续赶来所见到的情形,和想柔及三师叔描述的情景大致相同。

  松风轩的寝室里只有三人,分别是伤重不治的师父,抱着师父尸体痛哭的海师叔,及双手沾血昏厥过去的师娘。

  想柔指控海师叔是杀父凶手,可是插在师父胸前的凶刀却是师娘的碧玉刀。然而师娘怎可能杀害自己的丈夫?

  不过要指称海潮是凶手,同样缺乏动机,况且她曾不顾自身安全拦在师父灵前护卫。她有许多机会可以一走了之,却选择留下来,根本不像杀人凶手的作为。

  但如果是两人之外的第三者,为什么海师叔不说,师娘不说?

  古振塘越想眉头纠结得越紧,想要解开师父遇害的谜团,只有找师娘和海师叔问清楚。这也是他来苔枝缀玉楼的目的之一。

  脚步沉重地走进半开的楼门,服侍雪晴芳的丫鬟小玉从里闾走了出来。

  看到古振塘,小玉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激动,眼眶一红,声音哽咽地喊道:“少爷……”

  “小玉,好久不见了,看来你又长高了。”振塘微扯嘴角温和地凝视从小看到大的小丫头。

  “小五一早便听人说少爷回来了……”

  “嗯。没想到回来面对的却是……”强烈的酸楚从胸臆直往上冒。等待游子的,不是倚闾盼归的长者敞开的欢迎手臂,而是孤子泣血的惨痛局面要他收拾。振塘强烈自责起来。

  古人所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他不但抛下与他情分如同父母亲子的师父和师娘跑到关内找人决战,还一去经年无消无息。他太不孝了。早知会有这种情形,他一步也不愿离开长白。

  他吸了吸鼻子,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悲痛。“师娘呢?”

  “夫人……”小玉在眼眶打转的泪终于滴下。“呜……从掌门遇害那晚后,夫人就……”

  振塘听了后心情更往下沉。果然如几位师叔所言,师娘在师父过世后,便丧失心神,未曾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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