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只要他放出消息,不用到京城就有法子的。
“算了。”她唇畔绽笑,再度振起精神地说:“既然是这样,我也不强求了,反正我也还想再拚搏,找你爹来就认输了。”她的眸中燃起坚毅的斗志。
“认输!?跟谁认输?”他睨着她眼里的光,浮出抹笑。
“老天啊!”她仰首,昂指夜空。“我不甘心,一切尽化烟尘,可越不甘,我就越要争一口气。如果这近二十年,老天要叫我从家财万贯到一无所有,这是命,我认了,可是--”
她清晰地道出每个字。“老天你听好,我风乔是认命不认输的。”
她傲然地勾出一抹慑人的笑。“老天若要整我,我陪祂玩到底,我风乔不过是个小人物,我想有一天,神会玩到索然无趣的。哪天,她不想玩了,就是我风乔出头的一天。”
看着她无畏天地的宣示,日天腾出抹宠爱的笑。
就是这份坚毅哪,这分坚毅,叫他敬她,叫他怜她,也叫他爱她。
“我会陪你同神玩到底的。”他定定地瞅着她的侧面。
她回眸灿笑。“你已经陪我了。”
全因为是他陪她尽泄不满的情绪,她才能这么快站起;他是她永恒的守护、坚强的后盾。也许她不该全怪老天的,老天还是宽待她的,将日天赏给了她。
她突然揪眉。“你想老天会不会后悔,将你带到我身边,让我更加刁钻难驯、冥顽不灵?”
他不答反问:“你会怕老天爷后悔吗?”
“不会。”她勾圈住他的手臂。“不过--”她小声地补了句:“老天爷有时挺奸诈的,你要小心点哪!”
“我以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因为我输得起一间客栈,可输不起任何一个--”她俏容丽染绯彤,朱颜灿灼。“喜欢的人。”
感受他身子僵愣住,她莞尔哂笑,脱滑出他的手臂,灵转身子,拾起地上那盏灯。“回家了,大楞子。”随即踮高脚尖,轻拍他的额头。
“喔。”他如梦中初醒,赧然而笑,从她手中接过灯火。
他真的不像她这样机巧,随便说句话,都甜得人晕眩醺然,他什么都不会,只会为她掌灯照路,只会……他有些生涩地揽住她的肩头。“会冷吗?”他能给的,好象只是温暖了。
她娇笑,顺势窝入他怀里。“不会。”跟着这么个大楞头,最少有个好处,那就是冬天省了床被子。
想到这儿,俏脸又红了,她悄吐灵舌,斜眸偷觑他。
他的俊容上是有少见的沉思。“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希望自己能像我爹一样,有能力多挣些钱。”
他从来不为金钱挂心,就是只身流浪,也不计较金钱,现在因为她……有了家,这才知负担家计,是俗世的包袱,也是俗世的甜蜜。是包袱、是甜蜜他都承受了--为她,只为她!
凝视他,她缓缓启绽一抹绝灿。“有你这句话,我心头便是受用不尽了。”因为她知道,她已经彻底地把他拉到人间了。
他已经不再是世外高人,从旁观看她如何打滚挣钱;现下的他是红尘中人,已然体会她所谓“贪财”意思--贪得不过是个……家。
他能这样想,那就够了,因为她要与他共同负担的是“家”,而不只是“家计”。她不要他硬生生地扭曲自己的心性。
“你不需要委屈自己像你爹一样,因为我想跟日天在一起,而不是另一个风乔”。她要他留着那份纯善,是那份纯善叫她第一眼便怦然心动。
澄澈的眼眸,兴波波澜,因为读解了她的心思,叫他感动不已。
他知她,她何尝不解他;他守她,她亦护他啊!
不过,他总要再为她做些什么的--他决定了。“那我……少吃一点,多攒一些钱下来。”能攒下的钱着实不多,可堆栈起来,便是他涓滴穿石的柔情深意。
“好。”她甜甜地笑,偎回他的怀里。“可你只能少吃一点,不能饿坏身子。”她才舍不得呢。
直观前方,她知道这条路,将会与他共度。
“咦?”不远的前方,亮了盏灯,朝这儿走来。
模糊中传来喊声。“妹妹--”那是风清舞的声音。
“我在这儿!”她挥手大喊,牵起日天,直奔过去。
“你们两个都在啊。”风清舞妍笑,春花灿烂,与她并行的柴守尘,俊容冷冽,却似寒冬。
“柴大哥。”风乔冲他一笑,希望能消融他面上的冰霜。
冰霜略化,可俊客仍显深郁。“我来接你回去的。不过--”柴守尘停了口,视线僵在两人牵握的双手,勉强扯笑,一语双关道:“好象来晚了。”她已经被别人接走了。他出现在她生命的时间虽早,可总逢不到对头的时间--那场火里,他想救她,可错过了,当时她不在客栈,与日天一道。
这天晚上,他想接她,还是错过了,她依旧……与日天一道。
风乔凤眸瞅着他,瞳眸倏地染深,那场火灾之后,才逐渐发现柴守尘对她的情感,好象不似她以往的认定。原先她以为他不喜看到她与日天亲昵,是因为不爱她一个姑娘家举止轻浮;可是,好奇怪……他们之间的情感,竟漫起了烟雾迷障。
风清舞秀眉幽结。“如果不是我,耽误了柴大哥,或许他还来得及赶上。”不知有心抑或无意,她的话,听来也有两层意思。
日天不语,五里雾中,他瞧得清,那是错织的姻缘线。
凤眼飞寻了一圈,风乔落转灵黠浅笑。“根本就没来晚呢!这时候来正好,咱们四个正巧两对,还可以一道回去呢!”
人生有很多种陪伴的方式,同行的不只是恋人。
那日之后,风乔较少待在柴家,不是奔波地契的事,就是透过以前的老客人,为她介绍差事,偏生像是有人刻意作对似的,这两件事情没一样顺心。
“累死了。”进了屋,风乔坐了下来,猛灌一杯茶。
已经过了晚膳时间,桌上留了盏烛火,和简单的饭菜。
“真好。”也不嫌饭冷,也不挑菜凉,她扒了就吃。
“小妹。”风乔方才没关门,柴守尘直接进来。
“柴大哥……咳!咳!”她没想到他会来,差点噎到,风兵赶紧喝了口
茶。
“小心点。”移到她身边,柴守尘放下手头东西,轻拍着她的背。
“不打紧的。”风乔露齿一笑。
柴守尘拉出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你以前就是这样,不管什么事,总推说不打紧,就都打发了。”这叫他心疼,却无从疼起,于是不知觉中,对她的疼惜,便逐日积累,才成绵厚的情意。
“不管打紧还是不打紧,日子得过,早些打发才好。”她大口嚼着饭菜。
“现在既然在大哥这儿,就留些让大哥为你打发吧。”他意有所指。
她放下筷子。“我知道大哥好,可咱毕竟不是同姓的,这样打扰,我心头过意不去。”她努力找工作,就是不想给他添麻烦。
“你说这样生分的话,我心头才真的过不去。咱们一起长大的,自从我娘去世了,我便当你们两姐妹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会说好听话,可你要相信,不管这些年我是否常去客栈看你们,我都没有忘了你们。”
他是铁硬的人,不擅言语,是恨不得一颗心能剖出来,叫她见了他的赤诚。
“大哥。”风乔心头款动,握住他的手。“我自是信你。这些年我们兄妹见面,难得讲上什么好听的话,可在我心里,你还是我的柴大哥--”她俏然嫣笑。“那个带我战遍大街小巷、抓尽田鼠野兔的好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