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她暖人的话语,勾出他悠悠的记忆。娇俏的笑靥,锁扣住他的目光。柴守尘凝着她,蓦然一笑。“听你这么说,我差点想开口,叫你别这么辛苦地寻谋差事了,就让大哥来照顾你好了。”
风乔猛摇头。“不可能的。”
“我知道。”柴守尘似笑非笑地勾唇,难掩一丝失落。
不舍地抽开手,他拿出旁边那只准备好的包袱。“这些天我看你奔进忙出,绣鞋磨了不少,给你买了双新的。”
“大哥?!”风乔拿起那双鞋,大小竟像是合脚的。那感动让她灵巧的舌头打结,说不出话,只能呆看着他。
柴守尘眸里溢出少见的温柔。“我知道,你不愿意像寻常姑娘一样安分地待在家里,总是要在外头跑动。”他希望她改变,可她是不可能变的,他也只好接受了。“所以大哥买了双鞋给你。不过你记得,若你累了,不愿在外奔波的话,大哥这里永远等着你歇脚。”
“大哥……”风乔感动得不能自己,扑身抱住柴守尘,抱住那十几年堆栈而出的情谊。“你真好。”她吸吸鼻间满出的水气。
柴守尘紧搂她,不愿放手,这么些年,他们总算又靠在一起了。
自从风乔掌了客栈,他们再没有这样亲近了。
猛地,一阵冷风灌入,风乔抽身推开他,讷讷道:“姐姐……”她不曾在风清舞脸上看到这样惨白的神色。
“大妹!?”柴守尘反身起来,但见风清舞呆然若石雕木像。
风清舞唇色上的红滟,叫眼前这幕景象噬去,微微颤抖,终于飘出两个字,“你们……”她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姐姐,我们没怎样。”风乔刷地起身,急急说清楚。“柴大哥送了我双鞋子,我一时感动,才抱着他。你知道我的……我们真的没什么,你别……”
“大妹,你怎么了?”看风清舞这样,柴守尘一时也慌了。
“喔……”风清舞挤出一丝微弱的笑。“我没事……我来……温饭菜……还有……那个刺绣……”风清舞脑中仍是昏乱,话说得语无伦次。
“大妹?”柴守尘移到她身边。
“姐姐。”风乔连忙拎起鞋子。“就只是这双鞋而已。我和柴大哥没别的了。”
柴守尘两道浓眉高耸,风乔的话,有些奇怪,那意思,似是他们不可以还有别的--他们有没有别的,有必要对风清舞解释吗?
风清舞虚软扯笑。“柴大哥送你鞋啊?”
“是啊!”柴守尘替风乔回答。“下个月大哥发饷时,也替你添上一双。”
“怎好麻烦大哥呢。”风清舞的应答,恢复平素得宜的分寸。她款步上前,抚上风乔的绣鞋。“好漂亮的一双鞋,看来还合小妹的脚呢,没想到柴大哥连小妹脚底大小尺寸都知道。”她幽吐。
柴守尘半笑道:“像小妹这样大脚的不多,总让人印象深刻的。”其实有关风乔的事,就算只是足底大小的事,他也是放在心头上的。
风清舞回了个似真的笑容。“看到柴大哥和妹妹这样和乐,我真是……开心。”她扮笑,貌似开心。“妹妹,我本来是想帮你温菜的,不过,我突然有些累,先回房休息了。”
“大妹,你脸色的确不好,我陪你回房。”对风清舞,柴守尘打小就拿她当妹妹般呵护。
风清舞一反常态,仓促地拒绝。“不用。”
见两人略是怔愣,她旋出抹笑。“你们俩聊得正起劲呢,别叫我坏了你们的兴致。”她坚持要一个人回去。
风清舞其实有一点和风乔一样,平素惊吓时她会流泪,脆弱时她可以落泪,可若是……输了,她也不会在旁人的面前哭的。
她风清舞怎么说,都是“蒲柳城”之花,输了是不能叫别人知道的。
“开门哪,姐姐。”风乔囫囵吞了饭菜,随意与柴守尘攀谈几句,便急急回她与风清舞的房间。
“喔。”风清舞耽搁了好一会儿,才来开门。
“姐姐,你哭了。”风乔关了门,心疼道。
“哪有。”风清舞否认,可那浮肿的眼袋和泛红的眼眶,摆明是哭过的。
“可能是因为方才我在刺绣,所以看来像哭过。”她欲盖弥彰地加了句。
挪步回桌旁,她清浅一笑。“你看就是这刺绣,弄得我眼睛好累。”
“那以后,你就别弄了。”风乔走到她身边,不舍地搂住她。
“不成,你们大伙都这么努力,我怎么还能同以往一样,做旁人的包袱。
这绣好的东西拿去叫卖,总是可以贴补家用。”她把软柔的绣布塞在风乔手中。
风乔手上轻颤。“姐姐。对不起,我若能多挣些钱,就不必叫你辛苦做事了。我这阵子,运气该死的背,除了‘无奸不’他们家找婢女的差事没谋寻过,其它的路子,我都试了。”
“你可千万别去他们家,那是养入虎口。真不行的话,我先想法子,多绣一些就好了。你别挂在心上,我不觉得做事苦的。”风清舞握着她的手。“能分担些事情做,我心头反而踏实许多。”
风清舞一双柔荑传来让风乔意外的暖度。“这些年,才真叫你辛苦了,没有你这些年的柴米油盐,我哪来的琴棋书画。”她心头不是不感怀的。“我不像你这般有用,能在外头与人计较长短。我老想着,哪一天,我才能真的像个姐姐。偏生,我这般软弱,就只是想,没敢真做。这阵子客栈烧了,我不再是大小姐了,才认真地面对这问题,我是姐姐哪,这是咱们的家,我总得做点小小的事儿哪。”她的每句话,都是西湖上的春风,暖得风乔心头荡漾。
风乔揽抱住风清舞,眼眶一红。“姐姐。”那个她打小呵护的姐姐,竟也要与她共同扛起家计。
风清舞已然落泪。“不管遇上什么事,咱们姐妹的感情都不要变。”
“不会有这种事的。”风乔轻推开她,直直地对上她泛水的眸。
“是吗?”风清舞低语,偏垂头,挽起袖子,心头再酸。她真的不想与妹妹计较的,可是……珠泪不由自主地泛淌,她越不想哭,越是呜咽。
“别哭哪!”风乔一颗心,叫她想强忍的泪,给揪提锁扣。
“妹妹……”风清舞霍地抬头,“你已经有了日天大哥了,可不可以把柴大哥让给我。”一口气吐尽想说的话后,风清舞丽颜深埋,香肩微颤,失控地嘤嘤啜泣起来。
她不想要和妹妹同争男人的,可是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柴大哥,这辈子她只喜欢过他,方才看到柴大哥抱住妹妹时,她以为自己的心就要碎了。
“妹妹……原谅姐姐……的自私……”这是她这辈子做过最丢脸的事了。
“别说傻话。”风乔捧住风清舞,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错综狼狈的哭痕,她好生难过。“柴大哥打小喜欢的就是你。”
“不是的。”风清舞抽搐着。“打小……我就觉得……他的眼睛总会……飘向你……可我比较没用,要人照顾……所以他才会常在我身边的……我胆小,所以对我说话……他总是那么温柔……这些年,他对你严苛地不近人情……那是因为……他实实在在地在乎你。”
人生如此荒谬,爱情迷雾中,看得最清楚的,竟往往是“情敌”。
风清舞擦去泪水,试着平复心绪。“你知道吗?在火场时,我听到他唤的……是你的名字。”那时她真的确定了,柴大哥心中最在乎的人不是,她是风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