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瞵极度受到皇上重视又如何,这回领军统率的总管可是上将军侯君集。对于眼前这个不到三十岁却与他并列正三品大将的李伯瞵,他向来厌恶。
“我待会会让人送予候将军。”李伯瞵对薛万均亦无好脸色。攻占高昌时,这家伙强占民女的行为让人不齿。
“听说捉到奸细。”二军相距不远,总有耳闻。薛万均走到高嫂身旁踢了她身子一脚。“说,你们有什么目的。”
柳子容惊喘着气,连忙挡到高嫂前,不让那人的脚又落到高嫂已上了岁数的身子上。
“滚┅┅开。”薛万均的话在看见眼前的容貌时停顿了下。沾着风沙的手直接抬起那张花容月貌,涎笑着说:“真美的娘儿,可惜有了这么块疤。这丫头我带回去审了。”
“别碰她”高嫂起身撞向薛万均。
“找死”薛万均一脚踢开妇人,拖着他中意的猎物就往前走。
“薛将军,且慢。”就在话语之间,李伯瞵已飞步至他身旁,手腕一翻,取回了柳子容。
察觉到自己技不如人,薛万均脸色一变,“何事?”
“这孩子是我要留下的随身小厮。”李伯瞵看入柳子容不敢置信的眸中。
“他不是女的,你想骗谁。”薛万均喷气地望着那被夺走的“美人儿”。
“薛将军不相信李某?”完全不理会薛万均不相信的脸,他把柳子容推向后方。“还是薛将军有兴致和李某比上一场。若薛将军胜了,我可以把这名小厮连同他的家人,一并交由将军处置。”
柳子容倒抽了口气,和高嫂、高叔并肩相拥着,三人皆惊出了一身冷汗。曲步瀛要他们投靠李伯瞵,而非候君集、薛万均阵营,即是因为这一方对待战俘的手段残虐。
“凭你。”薛万均瞪向那张狂妄的神情,想起李伯瞵在宫廷比试间仍处于不败一事。“哼,本将军不屑与你玩这种小儿游戏。”说罢,大摇大摆地甩开帐门离去。
“谢谢将军。”高本福起身作揖。
李伯瞵微点下头,走到他们身旁,拉起柳子容显然馀悸犹存的颤抖身子。
“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随身小厮。”
第二章
“高嫂,该怎么办?”柳子容在室内打转。尽避这地面经过一天的烈日热晒后仍是冒着暑意,她却无法制住自己心口紧张地发寒。
“怎么了?是将军发现什么了吗?我就知道你一整天挨在他身边,早晚会出岔子的。”高嫂跟着不安地绕着她团团转。
“他没有发现什么。他这些天总是忙,只有日落后才会回帐来。”柳子容拿起桌上那一小丸以丝线绑住的药草,叹了口气。“只是┅┅”
“将军对你有非分之想?”高嫂变了脸色,紧张地小跑步到她面前。
即使脸上染上红疤胎记,小姐还是美得惊人。
“您别胡思乱想啊。”柳子容轻喊着,以手住绯红的颊。“他就是把我当成小厮一样。不过,这些夜里他老带着秋云姑娘回帐,我有些不知所措罢了。”
她愈说,脸却愈发地红了。夜里营帐中朱秋云的娇喘及哀求,让她窘得不敢在白天正视那二人。
“呸你才跟在他身旁四、五天,他就带女人回帐,伤风败俗。”高嫂尴尬地动了动嘴角,不明白小姐对男女之事懂得多少,而自己又该开口告诉小姐多少。“呃,那个男人与女┅┅”
“高嫂,我懂得。娘┅┅走以前,告诉过我一些。”无由来的,她忆起李伯瞵更衣时宽实的胸。她的脸更绯红了些,是故她掩饰地拿起桌上的蒲扇煽着自己的脸颊,不敢再让自己想下去。
“我担心的是这个。”柳子容指指脸上的染料。“曲大哥给我的染料虽能维持十来天,但我身上的分量不过能用个五、六次。原以为军队会即刻拨营回长安的,怎知道他们又在这待了这四、五天,愈拖下去,被拆穿的机会就愈大啊。”
柳子容着急地眨着乌黑的睫毛,眼珠更显得水亮。曲大哥留下的染料是西边国家进贡的珍品,一印染可经数十日,而触水不退。是故那回李伯瞵以冰泼洒,也未见其褪落。
这些日子在李伯瞵营帐里整理时,总想起他当日所说的:我对男童没有兴趣;何况我不认为你是个男人。
她压住自己胸口又猛然狂跳的心。所幸,那日他只是扯开了她的外衣,若真连内服都敞了开来,她那层层裹住胸口的布条,岂不说明了一切。
庆幸啊,若真被李伯瞵揭穿了真相,她大莫就保不住清白之身了。她是曲步瀛的人啊
“唉,曲少爷当初怎么不多拿些染料给你?”高嫂的话惊起了半发愣的她。“况且你这容貌看人了也会让人起非分之想。”
“不会的,没有人会对一个有缺陷的哑巴男子有非分之想。”柳子容优雅的嗓音淡淡地说。
“说来也亏得你聪明,想到这个法子,否则你的身分老早被拆穿了。喉咙还疼吗?这不需要了吧?”高嫂望着柳子容桌前那一小丸以丝线绑住的药草,不忍心地碰着柳子容的喉咙。
柳子容勉强地扯出了个笑。想到待会要将药草吞入喉间,以便让药草的突起代替她未曾拥有的男性表征,她的身子就发起一阵麻。
那种喉间梗住东西的感受并不好过。发痒也就罢了,但那固体卡在喉头的阻塞常让她难以用力呼吸──因为每一次的呼吸都会带动那种被刮伤的阚痛感;因此,在别人面前,她只能喝水,一丁点食物都进不了口。所以,才几日便又憔悴了些。
“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将军也许还在估量我吧。前日端热汤给将军时不小心跌倒,正因为喉间被梗住了,无法发出疼痛的叫声,所以才没有露出破绽。”柳子容说道。
那天过后,她相信那多疑的男人又相信了她几分,因着他开始要她全然照料他的生活细节,自早晨的梳理净面,到夜间的伺候就寝。真┅┅要命呵
她咬着唇,习惯性地想用手抚弄自己的发梢;而触手的空无,让地想起自己及腰的发早已削为及肩且终日整齐地被绾在头顶。
“被热汤烫着了要不要紧?怎么都不见你说一声呢?”高嫂翻着她的手掌,着急地想看伤口。
“别担心,你瞧,不碍事的。”柳子容拉开手腕让高嫂看如今只是淡粉的小疤点。“将军拿了盒药膏给我。”
他还亲自为我抹上了药。一念及此,她急忙地拉下了袖子,为着自己太常想到他而不解。
“其实,我那口子说将军做事以公正闻名。曲少爷会要我们来投靠这,不投靠那个什么侯将军,也是因为这样。想这李将军虽然严格了些,但好歹不会一进城就搜索财宝,没有一点良心。我一想到那天那个什么薛将军的嘴脸,便庆幸我们在这;而且将军还给了我们一个单独的小篷住,说来┅┅”
“柳子容,将军找你。”门外一声喝令止住了高嫂的闲谈。
柳子容闻言,立即熟练地将丝线一端卡系在牙间,而后将药草的另一端放下口中,再深呼吸,拿起盛水的碗,一口全然饮尽,痛苦而挣扎地将那团药草咽入喉间。
听着门外又传来的叫喊声,她睁着仍泛泪光的眼,匆忙地朗高嫂挥挥手,就一迳地推开门。
虽然才到数日,她却明白军队之中只能绝对地依从命令,就像她依从曲步瀛一样。柳子容心头震动了下。